沈修远猛咳两声,剑气一刻不停,他警告自己绝对不能回应那个声音,可是那个人的身影已然出现在了脑海之中。
那人白衣玉冠,仗剑立于青松之下,面容清冷,眼睛却是暖的。
是师父。
沈修远避无可避,他的直觉已经替他回答了这个问题。
他记得的,那些苦痛和磨难的尽头,总有一个人衣袂飘飞地赶来自己身边,那个人的手会有些颤抖,疗伤也会有些慌乱,但那个人永远都会把最好的药用在他身上,衣不解带地陪在他身边,等着他从昏迷之中醒来。
可这一次,那个人会来吗,那个人会来救你吗?
沈修远脑海里划过这个念头,他已分不清这是心魔的问题还是他自己的问题,然而答案却显而易见:那个人不会来的。
师父不会来的,他还在闭关,他什么都不知道。
师父不知道他现在已是性命垂危,他们相隔千里,沈修远甚至担心他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师父一面。
如果没有机会的话……沈修远脱力一般地倒在无义木下,背靠着漆黑的树干,他翻过手背,勉力抬手按了按颈间那枚玉玦,没让手心的鲜血侵染进去。
有这枚玉玦陪着,也算足够了吧?
他没想过要将这份感情宣之于口,沈修远承认,他害怕被拒绝,也庆幸青霜峰如此安静寂寥,让他有长长久久的时间只站在那个人身后半步的地方,无声地望着。
他并不完美,他也有不够坚强的地方。
他只是……喜欢上了一个可望不可及的人。
季洵这一跃实在有些高,即便有决疑飞快地给他兜了一回底,没发出什么声音,他也还是摔得腿疼腰疼肚子疼,而且这花香确实容易让人神志不清,季洵狠掐了自己两下才回过神。
这时决疑已钻进了他的手心,季洵勉强笑了笑,抬头却听万坤站在白草上悠悠道:
“无义木,无义木,魔修最喜欢的无义木……世侄不必强撑了,在无义木底下,你毫无胜算。”
万坤笑看着沈修远身上逐渐染上了血红的花蜜,手腕一转已是新的五枚飞镖入手。
“我就大发慈悲,送世侄快些上路吧。”
和光仍挡在身前,沈修远勉强地露出一个笑,另一只手却在搜索着什么东西。
五枚飞镖先后出手,季洵瞳孔骤缩,一握紧决疑他便瞬息之间张开双臂挡在了沈修远身前,两枚被决疑击歪钉入无义木,剩下三枚却无一不嵌进了季洵的血肉当中。
肩胛和后背两处已沁出血迹,最糟糕的是季洵的右手掌骨都被飞镖打穿,手心都差点露出一个尖。
沈修远当场愣住,何求怎么会还在这里,他怎么那么快就能到自己身前……来不及一一询问,沈修远此刻也没有什么力气,一时仿佛呆在了原地,只来得及撤开胸前的和光。
喉头血液上涌,三处伤口疼得季洵眼前一黑,毫无预兆地就倒在了沈修远怀里,他满身都是浓郁靡丽的花香,一身的衣裳仿佛沾满了血雨,季洵疼得不行,花香也熏得他神志不清,没看清最先那两枚有没有伤到沈修远。
他趴在沈修远胸前,眼前还是一片模糊,来不及管身上的剧痛,当即便把钉进手心的飞镖扯了出来,剧痛让他不得不用左手撑住地,右手则胡乱地在沈修远身上走,汩汩的鲜血沾满了沈修远的衣裳,沈修远连忙问:“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快走的吗?”
“沈修远,沈修远你怎么样,刚才有没有伤着……怎么浑身都是血……”季洵眼泪都下来了,他右手满是血,只能凭手指摸到沈修远手臂上的伤,香气让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也听不清沈修远说了什么,只能撑住沈修远胸口的地方,稍微起身望着沈修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