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乱的思绪将季洵越推越远,他只觉得自己真如张浩所说,是个鸠占鹊巢的小人,还沾沾自喜毫不自知,他不是成玉,却用成玉的身份在这个世界活了十余年,他享受着成玉的一切,却一刻也不曾想过成玉究竟去了哪里。
他只是个卑劣的外来者,怎么配拥有属于成玉的一切。
而且,张浩叫他“不知我者”……那是自己的读者,原来自己还是一个被自己的读者厌恶怨恨的作者。
……原来他在这个世界里,其实什么也不是。
他不是成玉……可他是季洵吗?
思绪已至深渊边缘,自毁的威胁让理智将季洵猛地拽走,他不敢再想那些,只好逼着自己思考现在应该怎么办。
不知道方才的对话沈修远究竟听见了多少,那些语焉不详的话又能被沈修远推测出几分实情?
季洵还站在原地,却不敢去看沈修远,要想知道对方究竟知道了多少,
他自己只能直接去问沈修远,但他又不能去问沈修远,正如脑海中盘桓不休的不安撞不破理智的桎梏,而他季洵也逃不出标签的囚笼。
只能装作一切如常。
深渊边的问题似乎终于得到了答案。
这个世界没有季洵。
他谁也不是。
笼中人想。
雷云渐渐散去,大殿中也终于只剩下了沈修远和季洵两个人,看着陷入混乱迷茫的季洵,沈修远心疼不已。
他记得洛水夜市时的季洵,那个茫然地念着什么的何求。
“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而方才张浩对季洵喊的,正是“不知我者”。
其中意味……仿若烈火灼心。
他似乎也是那个“不知我者”,不知道季洵是什么人,甚至连对方真正的名姓都不知道。
他还叫过这个人“何求”,多么讽刺的意味。
沈修远怎么忍心再眼睁睁看着这个人自我折磨,轻轻收好剑,便连忙走上前去,他想抓住季洵的手臂,得到的却是季洵无声的后退。
他看着季洵在一步之遥的地方抬头看他,眼睛里是他再熟悉不过的悲伤痛苦,只一闭眼便将这一步之遥,生生化作了银河天堑。
“走吧,回去……再说。”这一句分明是强打着精神说的。
季洵觉得自己就像个苟延残喘的笼中人,从前依靠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苟活,如今再无法心安理得享受嗟来之食,却也无法踏出牢笼半步。
谁又在乎他到底姓甚名谁呢?
决疑剑尖拖在地上,一步一顿地划出不成音律的残破之声,季洵背对着沈修远一步一步往外走,背影比那冰晶的莲叶还要脆弱,沈修远如何舍得让季洵这般孤独,三步并作两步地跟在季洵身旁,想说点什么,却只喊的出一声“师父”。
但这两个字在季洵耳中又是何等讽刺,扎得季洵连一声回应也给不起。
就在这时,彻骨的寒意席卷沈修远全身,他抬头一望,雷云竟还未完全消散!
电光翻滚,一道比方才更为猛烈的天雷已在酝酿,沈修远果断上前将季洵护在身后,正好和光此时离解封只差一道天雷,真是天助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