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护士每隔半小时就会查一次房,徐梦像个影子般寸步不离的守在病房,连徐以安上厕所都要跟着。
某天深夜窗外刮起大风,徐以安趁着母亲打盹的间隙,赤脚走到窗前。
绝望在她的心底和血液里扎根生长,求死不能的她只想打开窗户,呼吸一口新鲜空气。
徐以安眸中盈满渴望,伸出手,就在指尖即将贴上把手的瞬间,身后传来椅子倒地的声响。
“安安,你想干什么?!”徐梦冲过来,死死拽住女儿的胳膊,眼中满是惊惶与怒意,“你能不能让妈妈稍微喘口气,别再折腾了行吗!”
徐以安怔怔的看了母亲好一会,突然轻笑出声。笑声越来越大,带着近乎疯癫的释然,惊得徐梦下意识松开了手。
从那以后,徐以安彻底变成沉默的标本。
无论父母如何哭喊、哀求、谩骂或是小心翼翼地讨好,她都只是睁着空洞的眼睛望着虚空。
看到季瑾溪和同事们打来的电话一次又一次被母亲残忍挂断时,她也只是微蹙了下眉。
徐以安总盯着腕间的纱布出神,每次更换绷带时,新生的皮肉在纱布摩擦下会隐隐作痛,提醒着她这场失败的逃离。
她开始彻夜失眠,大把大把掉头发。
无事可做,无处可逃的她只能躺在床上,在寂静中等待自己消亡。
既然连死亡都无法选择,那就让灵魂先一步腐烂在这具被囚禁的躯壳里。
她不再挣扎,她举手投降。
出院这天,徐梦用衣服、帽子、口罩将女儿包裹的严严实实,随后将其塞进保姆车后座。
一上车,父亲立刻按下所有车窗的锁扣。
三人一路无话的回到家。防盗门新换的电子锁“嘀”地响起,徐以安瞬间垂下脖颈。
她知道,她的人生又多了一把锁。
徐梦将徐以安推进卧室,命令道:“从今天起,不许反锁门,不许打开窗子。明白吗?”
徐以安看着面前被改造成密不透风的茧房的卧室,没有质问母亲,没有和她说一句话,没有任何反应,只是虚弱地靠在墙上。
她怔怔地盯着天花板上新装的监控探头,镜头红点在暮色中如同一颗永不闭合的眼睛,正在肆意地窥探她的生活。
徐以安麻木地在心底苦笑一声。她连一个可以流露真实情绪的角落都没有了。
那就不流露了,反正也没什么情绪了。
反正也没有人在乎她的情绪。
原本的书桌和床被搬走,换成了一张更舒适宽敞的双人床,母亲的羽绒被已经铺在床尾,空气中漂浮着令人作呕的檀木香。
“去洗个热水澡,去去晦气。”徐梦突然出现在门口,吓得徐以安肩膀猛地一颤。
徐以安沉默地拿上睡衣前往浴室,这才看到浴室的门锁被拆除了,她眯眸一看,发现敞着洞似乎比门锁大了一圈。
她不解地转头看向母亲,用眼神询问。
徐梦半倚在门框上,柔声解释,“你身体太虚了,妈妈担心你会晕倒,所以…”
徐以安收回眼神。
她当然知道,她是怕自己再度自杀。但她没有拆穿母亲,重重关上形同虚设的门。
蒸腾的水雾中,徐以安半垂着眼睛,用水流一寸寸啃噬她的血肉。
她想,如果水流能杀死人多好。
凌晨四点,枕边传来粗重的呼吸声,徐以安转头看向身侧的人,只见母亲蜷在床尾,睫毛上沾着未干的泪痕,手里死死攥着她的睡裙下摆。
月光透过防盗网的菱形格子,在母亲脸上切割出一道道森冷又扭曲的纹路。
徐以安眸底闪过一丝嫌恶,移开视线。
餐桌上,徐梦将剥好的虾仁堆成小山,用筷子敲了敲碗沿,提示晃神的女儿,“安安,多少吃一点饭好不好?这样下去,身体会垮的。”
汤匙磕在碗沿的脆响让徐以安浑身发抖,她紧紧抿住发白的唇,拒绝母亲的投喂。
徐梦一噎,将女儿的碗摔在地上,“有本事你就永远别吃饭!”
从那之后,徐以安开始用绝食对抗父母。
徐梦气不过,每天到饭点她都会强行撬开女儿的嘴,将流食灌进去。可转眼的功夫,女儿就会爬在床边呕吐,混着血丝的秽物溅在她精心熨烫的旗袍上,难看又难闻。
日复一日,徐梦被折腾的精疲力尽,她命令徐父每天准时准点给女儿打营养液。
她越想死,她越不让她死。
她想只要女儿闹够了,就会听话了。
徐父早已心力交瘁,手扶着额头,“你这样又是何必呢!你都多久没出门了。你打算关女儿多久,三个月,一年,还是十年,二十年?”
“你以为我想关着她啊!”
“那你就别再管她了,让她出去散散心,说不定就好了呢?”
“你说的轻巧!万一她出去跳河了呢!”
“不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