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答,头埋得更低,“乡下刚来的,不懂规矩,顾老板赎罪。”
“抬起头来。”
他说。
我浑身的血都往头上涌。
不能抬。
我的眼睛太像我娘了,顾衍之见过她无数次,肯定认得。
“怎么?不敢?”他笑了,“难不成脸上长了花?”
周围响起哄笑声。
我攥紧帕子,指节白。
就在这时,人群里突然有人喊:“顾老板,快看赵三带来的宝贝!”
顾衍之的注意力被引了过去。
我趁机直起身,往后退了半步,避开他的视线。
心脏跳得快要炸开。
赵三?
这个名字像根针,扎进我脑子里。
是以前我家绸缎庄的学徒,手脚不干净,被我爹赶出去了。
他能有什么宝贝?
顺着众人的目光看去。
赵三正捧着个锦盒,笑得一脸谄媚,往顾衍之面前凑。
“老板您看,这是小的托人从南边捎来的,据说前朝的物件,值不少钱呢。”
顾衍之打开锦盒的瞬间,我倒吸一口凉气。
里面躺着支玉簪,翡翠的,雕着朵玉兰。
那是我娘的嫁妆!
当年她常说:“这玉簪跟着我二十年,等晚晚出嫁,就给她当压箱底的。”
怎么会在赵三手里?
“好东西。”顾衍之拿起玉簪,对着光看,“多少钱收的?”
赵三搓着手,笑得牙花子都露出来了:“老板喜欢就好,谈钱就见外了!”
我听见那玉簪在哭。
哭得撕心裂肺,像娘被浓烟呛住时的咳喘声。
眼泪突然就涌上来了。
我别过头,假装擦汗,把眼泪逼回去。
不能哭。
哭了,就输了。
“这玉簪,我认得。”
冷不丁一句,从角落里传来。
众人都愣住了。
循声看去,是个穿青布衫的年轻公子,面生得很,独自坐在最末的桌子旁,面前摆着杯没动过的茶。
他手里把玩着枚玉佩,眼神淡淡地落在顾衍之手里的玉簪上。
顾衍之的脸色沉了沉:“哦?这位公子认得?”
那公子笑了笑,声音清越:“去年在城西旧货摊见过类似的,摊主说,是林家大火后流出来的物件。”
“林家”两个字,像块石头扔进沸水里,宴会厅瞬间安静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变了。
有惊讶,有恐慌,还有些……幸灾乐祸。
顾衍之的手指紧了紧,玉簪被捏出道白痕。
“公子说笑了。”他笑得有些僵硬,“林家的东西,怎么会流到旧货摊?”
“谁知道呢。”那公子耸耸肩,“也许是火没烧干净,被谁捡去了吧。”
我盯着那公子。
他的玉佩在响。
不是凡响,是沉厚的嗡嗡声,像山涧里的石头,稳稳当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