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如山间清泉,一点点冲散他心头的焦躁。
"这篇《春秋》义理,我总觉得解得不透。"他指着案上一篇文章道。
女子俯身看去,丝垂落在他肩头,带着淡淡的曼陀罗花香。她略一思索,指着其中一段道:"此处若用郑玄注疏来解,或许更妙。夫君不妨试试从微言大义的角度切入"
林子昂眼前一亮,立刻提笔修改。女子静静站在一旁,时不时为他添墨,或递上一块浸了薄荷水的帕子让他擦脸提神。
外面传来哀嚎,惊醒了沉浸在回忆中的林子昂。牢房依旧阴暗潮湿,背上的伤痛将他拉回残酷的现实。
他忽然想起今生的云绫罗。当他挑灯夜读时,她总是抱怨他冷落了自己;当他为科举焦虑时,她只会说"不如多花些银子打点"。
甚至在他入狱后,云绫罗都不曾来看他一眼。
"珈蓝"林子昂无意识地喃喃着前世妻子的名字,泪水混着血水浸湿了稻草。
林子昂下意识说了这句话后,不禁一顿。
他抬手,看了看自己沾满了血污的修长手指。
他为什么会喊出云珈蓝的名字?
牢房外传来狱卒的脚步声,将他惊醒。林子昂蜷缩在潮湿的稻草堆上,背上的鞭伤火辣辣地疼,但更痛的是脑海中那些突然涌现的碎片记忆。
烛光、墨香、安神茶还有那个在灯下温柔研墨的身影。
林子昂突然瞪大眼睛,呼吸变得急促。那不是幻觉,不是想象——那是他前世的记忆!
他确实曾经有过那样的日子,有过那样一个妻子。
"云珈蓝"他喃喃自语,这次是清醒地说出这个名字。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他想起来了,前世自己确实娶了乌兰大公主云珈蓝。
那时的云珈蓝还不是什么北安王妃,而是他林家的夫人,每日为他红袖添香,陪他寒窗苦读。
林子昂的手指深深掐入掌心,却感觉不到疼痛。前世那些被他遗忘的画面如今清晰得可怕:云珈蓝在院门口挂上的红灯笼,她亲手为他缝制的赴考新衣,放榜那日她喜极而泣的泪水
"不这不可能"林子昂摇着头,却无法阻止记忆的洪流。
最让他惊骇的是,前世那个温柔贤淑、事事以他为中心的云珈蓝,今生竟然成了北安王妃!
那个高高在上、连皇帝都要礼让三分的北安王裴嬴川的妻子!
牢房忽然旋转起来,林子昂干呕了几声,却只吐出些酸水。
他想起了今生的云珈蓝。
在为数不多的几次宫宴上,他曾远远望见过那位北安王妃。她穿着华贵的命妇服饰,举止优雅从容,与前世记忆中那个素衣简钗的女子判若两人。
但那双眼睛林子昂现在才意识到,那双沉静如水的眼睛从未改变。
"为什么"林子昂揪住自己的头,"为什么我会忘记"
更讽刺的是,前世在云珈蓝的陪伴下,他金榜题名,光宗耀祖;今生却因为云绫罗的怂恿,落得身陷囹圄、功名尽毁的下场。
他想起来了!他全都想起来了!
"报应这都是报应"林子昂出一阵似哭似笑的声音。
牢房外,狱卒的谈笑声隐约传来:
"听说北安王为了寻王妃,把整个乌兰都翻遍了"
"啧啧,谁能想到当初那个和亲的乌兰公主,如今这么得宠"
林子昂将脸埋进肮脏的稻草中,泪水无声滑落。他想起了前世云珈蓝看他的眼神——那时她被他送到权贵榻上玩弄,却仍然挣扎着为他煮安神茶。
"夫君"那时的云珈蓝面色灰败,"愿你得偿所愿"
如今想来,那哪里是什么祝福,分明是最凄厉的诅咒!
林子昂在稻草堆上蜷缩成一团,背上的伤口再次崩裂,鲜血浸透了破烂的衣衫。但肉体的疼痛比起内心的悔恨,根本不值一提。
他终于明白,不是命运待他不公,而是他自己亲手抛弃了最好的福分,选择了最糟的道路。
牢房的小窗外,一弯冷月高悬。林子昂望着那抹月光,想起前世云珈蓝常说的一句话:"做人当如明月,清白坦荡,方能长久。"
如今明月依旧,故人已非。那个曾为他红袖添香的女子,今生成了他永远无法触及的北安王妃。
林子昂捂住脸,热泪滚滚而下,连唤三声:
“珈蓝!珈蓝!珈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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