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祁燃启动车子,声音低哑地吐槽了一句。他时常觉得人真是犯贱,每每说服自己不要去理她,却又每每失败,动作总跟着心跳的频率走。
终于到了这个连鬼都嫌偏僻的地方,在非高峰期时间段,段祁燃都开了足足四十分钟。他又将车子停在了上次暴雨天被折断的树干前,那半截木桩尚且还深根在那,那晚的场景历历在目例如,那柔软的腰,湿润的唇。
“欸,起床,到家了。”段祁燃戳了戳她的手臂,把那位不付钱的乘客叫起。
有些茫然地睁开双眼,惊诧于自己怎么又在车上睡着了,打了个哈欠后,第一反应就是赶紧给老板拍个马屁:“谢谢段总送我回来,有你这么好的老板,我简直是三生有幸啊!”
“”
段祁燃很是嫌弃地睨了她一眼,随即语重心长地对她道:“俞妧,要是实在闲的话就刷刷剧吧,别看什么高情商回复,又或者如何拍老板马屁之类的书了啊。”
“哦。”
俞妧解开安全带,打算再说几句客套话便上楼去了,可一个不经意地侧眸间,她无意中发现树荫地下坐着一个小女孩。十二三岁的模样,穿着单薄,手背有擦伤,正掩脸哭着。
这个女孩叫佳如,俞妧认识,三楼房东家的。下班回来的时候恰好遇到她放学见过几次,女孩很有礼貌,每次见到她都会喊俞妧“姐姐”,只是不常见到她笑。
“怎么了?”见到俞妧好似卡了bug似的定在那,段祁燃开口问她。
俞妧回过头,眼神示意段祁燃看向女孩的方向。他顺着只望了一眼,便也立即解开安全带,说道:“去看看。”
听见有脚步声,小女孩抬起头,泪水已经抹满她整张脸,看见俞妧的那一瞬还在抽噎。
俞妧小心翼翼靠近,蹲在她的侧边,看了一眼她手背上的伤口,随即温柔地询问道:“怎么啦佳如?你这手是摔到了吗?姐姐家里有药,我拿下来给你擦点药好不好?”
佳如抬头看了眼俞妧,又看了眼段祁燃,竟有些害怕地往后缩了缩。也不说话,就只是摇了摇头。
俞妧回头看向段祁燃,想着兴许是这人太高了吓到人家小女孩,于是皱着眉朝他挥了挥手,示意他走远些。
段祁燃接收到被“驱赶”的信号,有些不太情愿地往后退了几步。
“大哥哥已经走啦,你不用怕他,要不姐姐带你去家里处理一下你的手好不好?”
佳如依旧无声哭着,摇着头,什么也不肯说。身体一个劲地蜷缩在一块,似乎很害怕的模样。
她身体往后缩的时候,带动了裤脚往上移扯了一下,脚踝处竟然也有一片不小的淤青。俞妧眸光微凝,回头见与段祁燃四目相对,显然,他也发现了。
“佳如,是不是有人打你?”
俞妧凝重地问出这话,佳如的表情明显地一僵,瑟缩环抱着胳膊,这次她没有否认,只是身体更抖的厉害。
无法判断小孩是在学校遭受到了欺凌,还是由别的什么原因造成,但她一直不肯开口,俞妧两人也没有办法得知真相。
“佳如,你”
俞妧实在担心她是不是在学校被人欺负了,于是耐心地询问看看还能不能问出点什么来。可突然从楼上下来了一个人,出口喊了佳如的名字,彻底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佳如,原来你在这啊,爸爸刚刚找了你好久呢。你这小孩真调皮,怎么跑出来了也不和爸爸说一声。”
眼前的男人戴着个银框眼镜,嘴唇上扬到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他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佳如看,嘴角边的笑意却未达眼底。
俞妧刚好牵着佳如的手,她能很清楚地感知到,女孩的手猛颤了两下,紧接着死死抓住她的手心,似乎很惧怕眼前这个父亲。
眉心微蹙,察觉到一丝异样,俞妧警惕地将小孩护在了身后,但还是保持着基本礼貌,没有轻举妄动,委婉地说道:“我们是刚好路过,看到佳如的手上有伤,所以想着带她去家里擦点药。这小孩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人欺负了,房东先生,您是她父亲,最近您有发觉佳如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他扬着的唇,有些微微凝住,但很快转瞬即逝,而后又轻笑出声。指节推了推镜框,解释道:“不过是小孩子调皮不小心摔到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说罢,他伸手便想去牵佳如的手,可俞妧护着,搂着佳如的胳膊,直接将人带着往后退了一步。
房东的手愣在半空,眸光一转,笑容也有些僵住:“俞小姐,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只是佳如受伤了,我们合理怀疑她是被殴打了。故意伤害是要被判刑的,既然房东先生您不知道是谁欺负了佳如的话,我还是建议我们去找警察问问。”俞妧搂着佳如,一步也不肯退让,面无表情地盯着眼前的男人。
一听到要去警察局,房东的脸色立马变了,索性懒得再装,伸手便想将孩子抢过来。可佳如已经畏惧到根本不敢让他靠近,抬头看见父亲的嘴脸,便吓到一个劲地往俞妧身后躲去。
见佳如不肯配合,房东立即收起了那张伪善的嘴脸,冷哼了一声,哂笑反问道:“我女儿是不是被人打了,关你们什么事啊?你们是谁啊就来瞎管闲事,赶紧给我滚开,真是
吃饱了撑的没事干。”
这时一直站在旁边没说话的段祁燃忽地径直走到了房东跟前,他一米九的个子站在仅有一米七的房东跟前,显得极具有压迫性。
他眼眸向下一压,眉弓轻挑睥睨了男人一眼,懒得为他找补,便直接开口:“是你打的啊?不然你干嘛这么心虚?”
房东就像是被戳中了心窝子,猛地伸手指着段祁燃,仰着头,恶狠狠地盯着,警告道:“我告诉你你别血口喷人啊,诽谤别人可是得坐牢的啊!”
“啊要坐牢啊,我好怕哦。”段祁燃故意拖长着尾音,嘴上说着害怕,可眼底却满是戏谑的目光,“那走吧,刚好去警察局帮你讨回个公道。”
“我不去!谁说要去警局了!”一听到警察局,男人就立马开始应激,“我告诉你们,赶紧把我女儿还给我,不然我有你们好看的!”
俞妧低头看向佳如,小小的孩子眼眶里蓄满了泪,双手像是抓着能唯一拯救她的浮木,她牢牢地抱着俞妧的胳膊,恐惧到连牙齿都在哆嗦。
俞妧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披在了佳如肩上,温柔地拍了拍她的后背,低声安抚她不用害怕。
或许是经历使然,她对眼前这个男人的情绪已经到了憎恶的地步。她实在是无法理解,作为一个父亲,为什么要这么对待自己的亲生女儿。
以前她还小,无法应对这些暴力压迫,无论是这些拳头打在自己身上又或是他人身上,她也只能承受无力反抗。
但现在她长大了,再遇到当年的那个“自己”,她没有办法做到袖手旁观。
痛恶不解地目光落在男人身上,俞妧开口问他:“佳如是你的亲生女儿啊,你怎么忍心动手把她打成这样?你是她的爸爸是她的亲人,你有没有心啊,你是怎么狠下心来将你自己的孩子打成这样的啊?”
俞妧情绪激动,骂男人的同时眼眶也不禁泛起了红。她看到佳如便联想到了自己,女孩现在正在遭受怎样的痛苦她都知道。
段祁燃察觉到了俞妧情绪的不稳,他心里揪动了一下,直接上前牵住了俞妧的手。十指相扣,掌心贴合着传来炙热的温度,莫名地让俞妧躁乱的情绪被安抚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