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懒得听蒋少爷在这里说大话,我先挂了,等回维亚请我吃饭吧。”关璐轻也不跟他客气。
蒋修林二话不说就答应下来,声音顿了一下,再开口时语气正经了不少:“我听说你辞职了,说真的你要不和我一起干吧,我出钱你出创意,怎么样?”
“不怎么样。”关璐轻默默翻了个白眼,毕竟她太知道这位学弟有多不靠谱,本科的时候说要创业,创到现在都快十年了,倒是一点苗头都没看见。
妥妥一个没有什么事业心的富二代,关璐轻觉得自己要是和他一起创业,肯定会赔个精光。
“不是,璐姐你听我说,我之前是贪玩了一点,但现在我真不是说着玩的,你要是不信可以回国了来我这里看看,就当来玩也行,我实在是找不到有比你创意更对胃口的人了。”蒋修林努力争取。
关璐轻的语气像是哄小孩,“好好好,我知道了,等回国了我一定去观摩一下。”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来啊,我刚想问你有没有兴趣见一下这个品牌的甲方。”蒋修林问出口的话十分自然,明明只是一个漫不经心的问题,却让关璐轻愣了好久。
一路从尼斯到巴塞罗那,关璐轻每一天都很快乐,快乐到她甚至忘记了回国这件事。
不得不说,她确实还没有想过回国的时间,但她也知道,迟早有一天是要回去的。
“还不知道呢,等我定好了再告诉你。”关璐轻的视线在人群中游走着,下一秒她与覃煜舟精准地对上了目光。
而覃煜舟看到她时,嘴角扬起了一抹笑,用手指了指身后,无声地告诉她,自己先去那边逛逛,让她慢慢打电话。
不知道为什么,关璐轻在那一刻只觉得内心深处像是被无形的手戳了一下。
那一瞬间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走到他的身边和他站在一起,于是她也这么做了。
听到她语气有些焦急地想要挂电话,蒋修林便留下句到时候去机场接你,话落之后电话就被匆匆挂断。
关璐轻收起手机放回口袋里,小跑着跟上覃煜舟的脚步,主动伸出手牵住他,那一刻就连穿堂而过的风都是温柔的。
感觉到掌心中传来不属于自己的温度时,覃煜舟像是感应到什么般,侧头向右看去,但嗅觉比眼睛先一步认出她,属于她的香味随着风先一步进入他的呼吸。
就像是每一次欢。愉过后的相拥而眠,覃煜舟总是能从气味先一步预判她的靠近。
等人彻底来到他的身边,覃煜舟总是喜欢将脑袋埋在她的颈窝处,贴着她的温度,感受着香气带来的宁静。
视线随之一转,是关璐轻那张灵动且笑意盈盈的纯净脸庞。
“我们现在去Tibidabo山追日落吗?”
远处的粉蓝天空依旧美得不可方物,夜幕低垂下的巴塞罗那也依旧艺术而浪漫。
而手牵手从圣家堂跑出来的一男一女像是拉开了浪漫夜晚的序幕,一起从日出奔向了日落。
抵达Tibidabo时已经有些晚了,但关璐轻和覃煜舟都不是很在意,山上的网红打卡地已经被国人占领,她就不打算去凑那个热闹,和覃煜舟随处找了个小山坡坐下。
他们身旁坐着各式各样的人,语言不同肤色也不同,但他们来到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远处天空中的那一场落日,只是突然传来的普通话倒是让关璐轻倍感亲切。
随着声音的来源看去,关璐轻瞧见了几个亚洲面孔,从他们争论的话语中,她能猜到应该是附近国家的留学生,甚至还有可能和她是同一个专业的,因为手
上拿着她熟悉的相机,甚至还有无人机。
“我说了,这样拍效果会很好,你为什么就是不听呢?”其中一个女孩手中拿着相机,示意身旁的人看过来。
而听到这话的男生托着个笔记本,一手操作着触控板,一边和那个女孩争论:“但是导出来的片段太松散,后期剪辑的时候连贯性不好,拼凑的效果真的很不好。”
两个人都坚持着自己的想法,谁也不肯让步,而剩下的几人面面相觑,始终一言未发,像是完全不知道从何劝起。
关璐轻看到这一幕不禁轻笑了声,察觉到她的笑,覃煜舟不明所以地看过来,一脸发生了什么的疑惑表情。
在他的目光中,关璐轻朝那边抬了抬下巴,示意覃煜舟看过去,“说起来,本科的时候我也是这样,总是在为不同的拍摄手法和分镜表达和人争论,虽然工作了还是需要和各种各样的人‘吵架’,但现在想想还是读书时最轻松。”
关璐轻说着说着就想起曾经为了把方案修改到艺人团队满意,平台方满意,投资方满意,整整熬了快一周的时间,最后因为艺人在现场耍小性子,她直接发火的场面。
“你都不知道我当时有多崩溃,这个改完那个又说要改,我们牛马夹在中间这辈子都没那么窝囊过,最后好不容易开拍,还要折腾我,那个艺人要求多到离谱,这件衣服不能穿因为显黑,那个裤子不喜欢因为显腿短,我就没见过这么难伺候的人,最后我受不了直接冲到他休息室去,跟他经纪人battle了十几分钟,最后连带着艺人一起骂了一通。”关璐轻现在想想都很气愤,不过得知那个艺人塌房后,她就觉得畅快。
覃煜舟问她这类拍摄的具体流程,像极了一个虚心请教的好学生,十分耐心地听着关璐轻跟他解释。
“我们公司主要还是侧重一些演出的舞美,比如平台的节日晚会,歌手的演唱会,竞技综艺类型的舞台,但有段时间接单很少,没办法只能接一些品牌公司的宣传视频,其中就需要品牌方的代言人出镜,有些喜欢搞事情的艺人就会插手拍摄方案,总之一条视频拍下来,折腾的是我们这群人。”关璐轻说着肩膀都耷拉了下来,丝毫不掩饰语气里的嫌弃。
“我一个朋友是做服装策划的,她工作的时候比我还爆炸,还是直接面对艺人的那种,她每次和我吐槽的时候恨不得张八张嘴。”关璐轻丝毫不夸张,“我们之前光说八卦就聊到了凌晨三四点。”
覃煜舟看着她灵动的表情,嘴角带着笑,好像有那么一瞬间能明白之前回国,朋友为什么能聊那么久的娱乐圈,“你现在的表情让我想起了和一个朋友聊天,他也是你们那个圈子的人,吐槽起来的时候完全不带停。”
关璐轻用力地点点头,“真的,我一开始没进这个圈子工作的时候还充满幻想,感觉每天能看见帅哥美女心情会很好,但我大错特错,就算帅哥美女再好看也弥补不了我上班憔悴的心。”
“二十多岁的时候最迷茫,完全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也不懂什么人情世故,现在三十多,内心比那时平静许多,再遇到耍脾气的艺人已经没力气骂人,但我也有过一丝的庆幸,我还是那个不太懂人情世故的我,不喜欢阿谀奉承,更不喜欢谄媚那些本就瞧不起女性的中年男人。”关璐轻说起这些时,像是松了一口气。
覃煜舟的视线转向了前方的天空,最后一抹热烈的橙黄就要随着黑夜的降临而消失。
粉紫色的天空早就已经不见了踪影,他听出了关璐轻语气中的情绪,“这些都是你的勋章,也是你的宝藏。”
“没有人会在进入职场的那一刻就游刃有余,无论哪个行业无论哪个位置,总会有青涩而胆怯的时候,我本科的时候在集团里轮岗,到最后我都选不出来我想做的事情,后面我就任性离开了。”
“直到研究生毕业我才真正接手集团,前三年可谓是一塌糊涂,我甚至已经区分不开生活和工作这两件事,像是失去自理能力的人,我甚至到了需要聘请一位管家的地步。”
虽说在豪门里有管家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但对于从小被教育自己的事情要自己负责的覃煜舟来说,需要管家来料理自己的生活就证明那段时间他有多慌乱。
“那几年我全年无休,工作上的事情有条不紊,但我知道我的生活乱了套,最后还是我母亲的一番话打醒了我,那天我父母来我家,一进门就察觉到了不对劲,于是我们谈了很久,她问我还记不记得上次出去玩是什么时候?”覃煜舟的话很轻,像是拨开迷雾的暖风。
他在落日的最后一丝光亮中望向了关璐轻,和她那双明亮的眼睛对视着,“那一刻我完全回答不上来她的问题,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糊住了,也是那个时候开始,我学着去平衡工作与生活,尽管现在依旧忙碌,但我总是会给自己喘息的机会,比如一年当中给自己一两个月的假期。”
关璐轻了然地点点头,她听懂了他话里曾经的迷茫与崩溃,也感受到了他语气中温柔的安慰,“所以你现在就是在休假吗?”
覃煜舟点点头,将她被风吹乱的发丝别在耳后,“学不会又怎么样,做你自己就好了,想笑就笑,不想说话就不说话,这是你的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