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解除禁令的那天,贺行舟直接去了军区商店,用最后的积蓄买了两瓶最烈的白酒。
他坐在林岁棠衣冠冢前,一遍遍抚摸着墓碑上那张永远年轻的笑脸。
“岁棠……”他的眼泪混着酒液滚落,“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远处,有两个人并肩走过。
是林岁棠和赵明川。
赵明川的手臂还吊着绷带,却固执地拎着所有袋子;林岁棠走在他身边,时不时伸手扶他一下,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他们没有注意到墓园角落那个醉醺醺的身影。
贺行舟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突然笑了。
他举起酒瓶对着墓碑碰了碰:“岁棠,祝你……幸福。”
酒液洒在坟前,很快被泥土吸收,就像他那些来不及说出口的忏悔,永远埋葬在了时光里。
边疆的风裹挟着砂砾,拍打在贺行舟的脸上。
他站在哨塔上,手中的望远镜扫过茫茫戈壁。
三年了,边境的风沙已经磨平了他的棱角,却磨不平心底那道疤。
“贺营长,您的调令。”通讯员小跑着递来一份文件,“首长说,这次任务凶险,让您慎重考虑。”
贺行舟扫了一眼文件内容。
深入敌后摧毁情报据点,生还率不足三成。
他笑了笑,掏出钢笔签下名字:“告诉首长,我愿意执行。”
通讯员欲言又止,最终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布包:“还有这个……您嘱咐我找的老师傅修好了。”
布包打开,是一条银质手链,链坠是只展翅的飞鸟。
是林岁棠哥哥留给她的遗物,当年被夏晴初摔坏后,他偷偷收了起来。
如今链条已经重新接好,飞鸟翅膀上的裂痕被巧匠用金丝填补,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帮我寄出去吧。”贺行舟将手链包好,又附上一封信,“地址你知道。”
通讯员眼眶发红,他知道,贺行舟这一去,回来的概率很小:“营长,您不亲自写点什么吗?”
贺行舟望向南方,那里有他魂牵梦萦的身影:“……不必了。”
解密局的梧桐叶黄了又绿。
银质手链在阳光下闪着温润的光,仿佛跨越时空而来的问候。
她摩挲着飞鸟翅膀上的金丝纹路,突然想起哥哥把它交给自己时说的话:“棠棠,飞鸟终会找到归途。”
“还有一封信。”赵明川轻声提醒,将牛皮纸信封放在茶几上。
林岁棠盯着信封上熟悉的字迹,久久未动。
窗外蝉鸣聒噪,恍惚间她似乎看到二十岁的贺行舟站在军区大院的梧桐树下,笑着冲她招手:“棠棠,过来。”
“要打开看看吗?”赵明川问。
林岁棠摇摇头,将信封收进抽屉最深处:“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赵明川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战报传来那日,下了第一场雪。
林岁棠站在首长办公室,听着那份简短的电文:“……贺行舟同志为掩护战友撤离,独自引爆炸药,与敌方情报站同归于尽……追授一等功……”
雪花扑簌簌地打在窗玻璃上,首长递来一个铁盒:“他留下的日记,指明要交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