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样就像在交代后事,让她觉得害怕。
当年失去至亲的痛苦,她再也不能经历第二次。
顾宴朝握住她的手,发现她的温度冰凉,蹙了蹙眉,用掌心裹住她的,又将她拉进怀里。
周围安静得不见一点声响,胸膛紧靠,心跳声仿佛也勾缠在一起,他的心跳如此强烈,在安静的夜晚震得她耳膜发痛。
脸颊贴着他的衣料,顾袅屏紧了呼吸。
没有亲吻,只是拥抱,奇异地安抚了她震荡不安的情绪。
低沉的声线落在她耳边,意外的柔和,像是轻哄着她。
“别怕,按我说的做,不会有事。”
秦海生死前什么都不给她留,他不一样。
他的命都握在她手里,这辈子的牵挂也只有她一个。
他一向不会说什么情话,只能用这些东西给她安全感。
无论外面怎样天翻地覆,他都给她留好退路。
慌乱的心忽然又一点点安定下来,却又听见他沉声道:“明天下午,我让人送你回去。”
那句我不走险些脱口而出,顾袅顿了顿,嗓音滞涩:“我陪你过完生日。”
后天就是他的生日了,他的三十岁生日。
上一次陪他过生日,还是五年前的事。
男人动作僵了下,似是没想到她会主动说出这句话。
很快,他幽暗的眼底有什么翻滚燃烧着,低沉的声线也不觉变哑:“真的?”
像是被他的目光摄住了心脏,顾袅喉咙发紧,像是被什么塞住了:“嗯。”
话音落下,环在她腰间的手臂忽然收得更紧,像是要把她揉进身体里。
听到她说这句话,他有多高兴,她感觉得到。
这代表她的心对他敞开得越来越多,就快要像过去那样毫无保留。
她总是害怕,那么胆怯,因为一次又一次的伤害和欺骗,让她不敢把心再随意交出去。
可那么严防死守的心,几乎不再受她自己的控制。
一直到回了她房间,他也没离开。
光线影影绰绰,笼住他棱角分明的轮廓,顾袅的目光不自觉被吸引,酸涩的眼睛忽然又有了异样。
她不合时宜地想起,他们刚来到这里的时候,钱大多都用来交她的学费和房租。
有一天,她跟在顾宴朝身后出了门,躲在街角,看见他一整天就只吃了一片一美元的披萨,最廉价的那种。
那么薄薄的一片,如果是她还勉强可以果腹,他长得那么高,怎么可能吃饱。
后来她瞒着他,偷偷找了一家西餐厅的兼职。她只要坐在那里给人弹钢琴就好了,不合法,每小时就能赚三十刀。她每天两三点钟放学,弹四个小时,就能赚到一百刀。
虽然有点累,但她就当作小时候被强迫坐在那里练琴了,完全可以忍耐。攒下的钱,她还可以给他买一样生日礼物。
每天下了课就去,她想只要她比他回去的早,他就不会发现。
可事与愿违,纽约的冬夜寒风凛冽,他的声音更冷,说出的每个字比寒刃还伤人,唇角挂着讥讽的笑。
“顾袅,你以为你是我什么人?我需要你为我做这些?”
顾袅不明白他为什么那么生气,她只是不想成为他的负担而已。
“如果再让我知道你在偷偷干这些事,你就滚回去。听懂了?”
听见后面那句,她愣住了,眼泪又不听话地往下落。
那阵时间,她总是在心里麻痹自己,她主动陪他来这里只是为了离开燕城,是为了自己的平安,摆脱原来的生活,无关其他,她早就对他彻底失望了。
那时的她流眼泪,究竟是因为她害怕在异国他乡被他抛下,还是因为其他的,连她自己都说不清。
一直到回了家,她也没再和他说一句话,洗漱之后上床,把自己裹在被子里,哭得眼睛红肿。
被子忽然被人掀开,他从身后把她抱进怀中,禁锢的力道似乎要将
她揉进骨血里。
温热的呼吸扑在后颈,他低声哄着她,一遍遍和她道歉。
“哥哥错了,不让你回去。”
被当作生日蛋糕的简陋披萨上插着点燃的蜡烛,最后却被她吹灭了。
以前他总说他没有什么愿望,干脆让给她许算了,还一定要强迫她把愿望说出来。
原本以为褪了色的记忆,每一帧画面都那么清晰地浮现在脑海里。
明明心底的声音已经恨极了他,却又总在回忆的细枝末节里,从他的坏里,窥见了一点真心。
不知道是她今天真的累极了,还是他在床边,让她觉得格外安稳。
思绪混沌着,眼皮变得沉重无比,很快就沉沉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