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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1章 龙旗临阵（第1页）

车轮碾过雨后泥泞的土地，留下深深的辙痕。嬴政的玄黑王驾，如同移动的山岳，终于稳稳停在了陈城西面一处视野开阔的高坡之上。李薇紧随其后步下马车，初冬略带寒意的风立刻卷着潮湿的泥土气息和远处军营特有的铁锈、汗渍混合的味道扑面而来。

坡下，是连绵数十里、壁垒森严、旌旗如林的秦军大营。更远处，陈城灰暗的城墙在薄暮中显出一个模糊而压抑的轮廓。

王翦早已率领留守大营的诸将肃立坡下相迎。老将军须已染上更多风霜，但身板依旧挺直如松，见到嬴政銮驾，立刻率众将躬身行礼，山呼万岁，声浪如潮，震得坡上枯草瑟瑟抖。

“王将军请起，诸位将军请起。”嬴政的声音透过初冬微寒的空气传来，清晰、稳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他目光扫过坡下黑压压的军阵，又投向远处那座沉默的坚城。“寡人此来，只为亲眼见证我大秦锐士，踏平陈城，荡涤荆楚！”

“王上万年！大秦万年！”回应他的是更加狂热、几乎要撕裂暮色的呐喊。军心士气，在这一刻被嬴政的降临点燃到了顶点。

李薇站在嬴政侧后方半步的位置，清晰地感受到那无形的、名为“王权”和“天命”的力量，正以嬴政为核心，向整个战场辐射。她侧头看向嬴政的侧脸，年轻帝王的轮廓在斜阳余晖中显得格外刚毅，甚至带上了一丝近乎偏执的锐利。他需要这场胜利，需要亲手扼住楚国的咽喉，需要向天下、向历史证明他的意志和力量。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一名斥候飞马奔至高坡下，滚鞍落马，单膝跪地，声音带着喘息：“禀王上！禀太后！禀上将军！楚军……楚军有异动！城头守军似在搬运大量……怪弩！箭簇颜色诡异！”

几乎同时，李薇身边的贴身女官阿禾也快步上前，将一个还带着泥土气息的小布包呈上：“太后，相里勤大师刚命人送来的，说是第一件……呃……成品。”

李薇接过布包，入手微沉。她解开系绳，里面赫然是一个……造型极其古怪的皮质面罩！整体呈猪嘴状，用多层鞣制过的坚韧皮革缝制而成，最前端凸起，两侧缝着过滤用的多层麻布和活性炭夹层，眼睛部分镶嵌着打磨过的薄水晶片，边缘用细密的针脚和一圈软皮加固，以贴合面部。一条结实的皮带从“猪嘴”两侧延伸出来，用于固定在脑后。

饶是李薇早有心理准备，亲眼看到这个跨时代的“防毒面具”原型，嘴角还是忍不住抽搐了一下。这玩意儿，丑得相当有创意！旁边几个年轻将领伸长了脖子偷看，表情瞬间变得极其精彩，想笑又不敢笑，憋得脸都红了。

“咳，”李薇清了清嗓子，努力维持严肃，“此乃墨学精舍相里勤大师呕心沥血之作，名曰‘避秽罩’。专克楚军那等阴毒下作的‘毒火弩’。”她特意提高了音量，确保坡下的将领们也能听到，“项燕以为弄些见不得光的毒烟便能阻挡我大秦铁蹄？笑话！让他看看，什么叫‘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再毒的烟，也熏不透咱们这‘猪……咳，避秽神器’！”

她故意把“猪嘴”两个字含糊带过，但“神器”二字咬得极重。果然，坡下那些憋笑的将领们眼神瞬间变了，从滑稽变成了惊奇和探究。王翦捋着胡须，老眼中精光一闪，微微颔：“太后深谋远虑，墨家巧思，实乃我军之福。”

嬴政的目光也落在那古怪的面罩上，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道：“传令相里勤，加紧赶制，优先配给攻城先登死士及斥候。”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此物，甚好。”——来自实用主义者嬴政的最高肯定。

李薇心中大定。她小心翼翼地捧着这个划时代（且造型清奇）的明，感觉像捧着一个希望。她看向陈城方向，夜幕正缓缓降临，楚军城墙上似乎点燃了更多的火把，人影憧憧，一片紧张忙碌的景象。

“项燕……”李薇低声自语，嘴角勾起一丝冷冽的弧度，“你的毒火弩，怕是要变成一场‘烟’花秀了。”

夜色渐浓，秦军大营中，灯火通明，无数工匠在临时搭建的工棚里彻夜赶工，皮革的鞣制气味、木炭的粉尘弥漫在空气中。相里勤亲自坐镇，沙哑着嗓子指挥：“这里！缝线要密！炭粉要压紧！眼睛这里的水晶片不能有丝毫缝隙！这关乎将士性命！”他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是沉重的责任感和对技术被用于杀戮的隐痛。

而在陈城之内，楚军大营中军帐。

灯火通明，气氛却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巨大的牛皮地图悬挂在中央，项燕背对着帐门，负手而立，身影在烛光下拉得极长。他盯着地图上代表蒙恬偏师最后出现位置的标记，那标记孤悬于楚军腹地纵深，像一根毒刺。

“蒙恬……五万精锐，消失无踪。”项燕的声音低沉，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在寂静的大帐内回荡，“王翦老儿龟缩不出，增修壁垒，囤积粮草，摆明了要耗死我们。如今，连秦王嬴政也亲临阵前……秦人，究竟意欲何为？”他猛地转身，锐利的目光扫过帐中诸将和谋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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谋士们面面相觑，额头渗出冷汗。一人硬着头皮上前：“将军，秦人此举，不外乎两种可能。其一，以秦王亲临提振士气，同时以蒙恬偏师深入我腹地，搅乱后方，断我粮道，动摇军心，迫使我军出城决战！其二……”他顿了顿，声音更低，“或许是疑兵之计，蒙恬那支人马，恐有更大图谋，比如……直扑寿春？”

“寿春？”项燕眼神一厉，随即又缓缓摇头，“蒙恬不过五万人，寿春城坚池深，且有重兵把守，他绝无可能得手。但袭扰粮道，制造恐慌，确有可能。王翦想逼我出去……”他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本将偏不如他所愿！”

就在这时，一名斥候校尉急匆匆闯入帐中，单膝跪地，声音带着惊疑：“报——！将军！秦军大营有异动！他们……他们在大量赶制一种……一种极其古怪的面具！形如……形如猪嘴！”

“猪嘴面具？”帐内顿时一片哗然。诸将表情各异，惊愕、茫然、甚至有人忍不住嗤笑出声。

“荒谬！”

“秦人黔驴技穷，竟弄此等滑稽之物？”

“莫非是祭祀鬼神之用？”

项燕眉头瞬间拧紧，心中警铃大作。他猛地看向帐中一角，那里，一个穿着灰色道袍、气质阴鸷的身影正静静坐着，正是方士侯生。侯生原本微闭的双眼骤然睁开，浑浊的眼珠里闪过一丝惊疑不定的光芒。

“猪嘴……面具？”侯生干涩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难以置信，“难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