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吞噬小说>在时光里聆听巴蜀回响 > 第177章 四川话里的儿 舌尖上的小团圆(第1页)

第177章 四川话里的儿 舌尖上的小团圆(第1页)

四川话的儿化音,不像北京话那样卷得利落,也不似东北话那样带着股子敞亮的劲儿。它更像成都茶馆里泡软了的碧潭飘雪,轻轻巧巧落在舌尖,打个转儿就化了,留下点温温柔柔的余味。你听嘛,黄豆不叫黄豆,得叫“黄豆儿”;绿豆不叫绿豆,得叫“绿豆儿”;就连最普通的碗,也要添个“儿”,成了“碗儿”——仿佛不加这个小尾巴,物件就少了点烟火气,生分了似的。

一、豆荚里滚出来的“儿”

菜市场的摊摊上,最先听出四川话的温柔。卖干货的张嬢嬢掀开竹簸箕,里头的豆子滚得叮当作响,她操着带点鼻音的成都话招呼:“看下嘛,新收的黄豆儿,打豆浆巴适得板!”“豆”字刚落,舌尖轻轻一翘,“儿”就跟着溜出来了,软乎乎的,像豆子在簸箕里打了个滚。

旁边堆着的绿豆,绿得亮,张嬢嬢抓起一把,指缝里漏下几颗:“绿豆儿熬稀饭,清热得很,给娃娃多吃点。”这“绿豆儿”的“儿”,比“黄豆儿”更轻,几乎要和“豆”字粘在一起,像绿豆壳上那层薄薄的膜,不仔细听,还以为是豆子自己在喘气。

四川人对豆子的“儿化”,像是给每颗豆子起了小名。红豆叫“红豆儿”,煮粥时妈妈会念叨:“红豆儿要提前泡,不然煮不烂。”赤小豆个头小,就叫“赤小豆儿”,加个“儿”,仿佛个头又小了一圈,更让人疼惜。连最不起眼的豇豆,嫩的时候也得叫“豇豆儿”,炒之前掐掉头尾,“豇豆儿要切短点,不然夹不起”——仿佛不加“儿”,豇豆就会长得没个分寸,横冲直撞地躺在盘子里。

我小时候蹲在灶台边看奶奶捡豆子,她捏起颗坏了的黄豆,皱着眉丢进垃圾桶:“这个黄豆儿遭虫蛀了,不能要。”又捡起颗饱满的绿豆,放在手心里转:“你看这个绿豆儿,圆滚滚的,像不像你眼睛?”我盯着她手心的绿豆,忽然觉得那“儿”字像层光晕,把豆子照得暖融融的。后来才明白,四川人给豆子加“儿”,哪是单纯的音习惯,分明是把这些土里长出来的物件,当成了家里的一份子,带着点“自己人”的亲昵。

有次在乡下,听见老农跟收购商讨价还价:“你这个价太低了,我这黄豆儿晒得干,颗颗饱满,加两毛嘛!”那“黄豆儿”三个字,说得又重又软,重的是底气,软的是对豆子的心疼。收购商被说动了,笑着说:“看在你这黄豆儿长得乖的份上,加一毛。”——你看,连讨价还价都带着对“豆儿”的夸奖,仿佛豆子听得懂人话,会因为这声“儿”而更香甜些。

二、娃字后面的“小尾巴”

四川话里的“娃”,大概是最离不开“儿”的字了。男娃叫“男娃子”,女娃叫“女娃子”,要是想再亲昵点,就缩成“男娃儿”“女娃儿”,那“儿”字像根细细的线,把“娃”和“爱”系在了一起。

邻居李嬢嬢喊孙子,隔着两条街都听得见:“狗娃儿!回家吃饭了!”那“狗娃儿”的“儿”拖得长长的,像根橡皮筋,一头拴着家里的饭菜香,一头拽着在巷子里疯跑的孩子。她孙子大名叫“李俊杰”,但从没人叫,从小到大连老师都喊他“狗娃儿”——四川人给娃取小名,总爱往贱里取,说是好养活,再缀个“儿”,就把那点“贱”气中和了,变成了实打实的疼。

我表妹小名叫“菊娃”,因为她出生时院子里的菊花开了。外婆总叫她“菊娃儿”,喊的时候嘴角带着笑:“菊娃儿,给外婆捶捶背。”表妹不乐意:“外婆,我都上初中了,别叫我菊娃儿。”外婆假装没听见,照样“菊娃儿”“菊娃儿”地喊,直到有天表妹带同学回家,外婆一句“菊娃儿,你同学来了”,让她脸红到脖子根。可后来她自己当了妈妈,抱着怀里的女儿,脱口就是:“我的乖娃儿哟。”——那“儿”字像是刻在骨子里,到了该用的时候,自然就从舌尖滚出来了。

四川话里的“娃”加“儿”,还带着点“小巧”的意思。刚出生的婴儿叫“奶娃儿”,裹在襁褓里,小手小脚都软乎乎的,“奶娃儿要多睡,才长得快”。稍微大点的叫“细娃儿”,“细”是小,加个“儿”,就小得更具体了,仿佛能看见那孩子踮着脚够桌上的糖罐,一不留神摔个屁股墩,眼泪还没掉下来,就被大人一句“细娃儿家家的,不哭”哄好了。

乡下把小男孩叫“放牛娃儿”,清晨牵着牛往山坡上走,“放牛娃儿早,牛儿吃得饱”。小女孩挎着篮子割猪草,就叫“割草娃儿”,“割草娃儿手巧,猪草割得细”。这些带着“儿”的称呼,把劳作都变得轻快了,仿佛那放牛的、割草的,不是为了生计奔波的孩子,而是大自然派来的小使者,带着点天真的诗意。

有次在公园听见两个老太太聊天,一个说:“你家孙娃儿多大了?”另一个答:“刚满三岁,皮得很,跟个猴儿一样。”“猴儿”也是加了“儿”的,把孩子的调皮说得像撒娇,带着点“没办法,但就是喜欢”的纵容。四川人对“娃”的“儿化”,藏着最朴素的情感:不管这孩子将来长成什么样,在长辈眼里,永远是那个需要加“儿”来呵护的小不点。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三、锅碗瓢盆里的“儿”

四川人的厨房里,大概是“儿”字最密集的地方。碗叫“碗儿”,筷叫“筷儿”,连盛酱油的小碟子,都得叫“碟子儿”,仿佛这些锅碗瓢盆天生就该带个小尾巴,不然就站不稳似的。

我妈盛饭时总说:“拿个大碗儿来,今天的饭煮得多。”要是盛汤,就换个“汤碗儿”,“汤碗儿要大点,免得洒出来”。她洗筷子的时候,会数:“筷儿少了一根,是不是你又给扔了?”那“筷儿”说得又轻又快,像筷子在碗沿上敲出的脆响。有次我故意学她:“妈,给我个碗。”她头也不抬:“啥子碗?说清楚,是饭碗儿还是菜碗儿?”——原来少了“儿”字,连碗都变得模糊了,分不清是装饭还是装菜,失了烟火气的准头。

厨房里的小物件,更是离不得“儿”。擦桌子的抹布叫“帕子儿”,“帕子儿要经常洗,不然有油味”。刷锅的铁丝球叫“钢丝球儿”,“钢丝球儿不能刷不粘锅,要刮花”。就连灶台上的调料罐,也得按大小叫“盐罐儿”“糖罐儿”“醋瓶儿”,仿佛加了“儿”,调料就不会受潮,永远保持着最鲜活的味道。

我奶奶蒸包子,会在笼屉里垫张“笼布儿”,“笼布儿要湿的,包子才不粘底”。她擀饺子皮,用的是“小擀杖儿”,比北方的擀杖短半截,“小擀杖儿顺手,饺子皮擀得圆”。有次她教我包抄手,捏着面皮说:“抄手儿的边要捏紧,不然煮的时候要散。”“抄手儿”比“抄手”多了点娇憨,仿佛那元宝似的小面皮,也有了自己的小脾气,得哄着顺着才行。

不光是厨房里的物件,连烹饪的动作,偶尔也得沾点“儿”的边。把菜倒进锅里叫“下锅儿”,“青菜要快炒,下锅儿翻两下就起锅”。煮面条叫“下面条儿”,“面条儿不能煮太久,不然耙了不好吃”。甚至切菜的声音,都带着“儿”的影子——“咚咚咚”切萝卜,“萝卜要切小块儿”;“擦擦擦”擦姜,“姜末儿要擦细点,才出味”。

有次在饭馆后厨,听见厨师跟徒弟喊:“把盘子儿摆好,客人要来了!”“盘子儿”叠着“儿”,像是在催促,又带着点“快点,但别慌”的从容。四川人在厨房里用“儿化”,不是刻意为之,更像是和这些锅碗瓢盆相处久了,自然生出的默契——就像跟老朋友说话,不用讲究措辞,怎么顺口怎么来,反而透着最实在的亲近。

四、街巷里滚出来的“儿”

走在四川的街巷里,“儿”字像颗玻璃弹珠,滚得满地都是。卖糖画的老汉敲着铜锣:“糖人儿,糖人儿,好看又好吃!”那“糖人儿”的“儿”裹着糖香,从街角飘过来,勾得细娃儿们拽着大人的衣角不肯走。

修鞋的师傅坐在小马扎上,手里拿着锥子:“这个鞋跟儿松了,我给你钉紧点。”补衣服的嬢嬢眯着眼穿线:“袖口儿磨破了,我给你打个补丁,看不出来的。”他们说的“鞋跟儿”“袖口儿”,加个“儿”,仿佛那些磨损的地方也变得不那么刺眼了,透着点“小问题,包在我身上”的笃定。

巷子里的麻将声里,也藏着“儿”。“碰!”“杠!”“幺鸡儿!”——幺鸡是一条,加个“儿”,牌桌上的紧张就松了半分,仿佛那只红冠子的小鸡,扑腾着翅膀从牌堆里跳出来,逗得满桌人笑。赢了钱的大爷数着票子:“今天手气好,赢了几十块儿。”“块儿”比“块”多了点轻飘飘的得意,像揣在兜里的不是钱,是点小确幸。

最有意思的是四川话里的“角儿”,不光指角色,还能指零钱。“给我找两个角儿”,就是要两毛零钱;“这个角儿揣在兜里要掉”,说的是硬币容易丢。有次坐公交,投币时掉了个五角硬币,司机师傅笑着说:“这个角儿还挺调皮。”——把硬币叫“角儿”,加个“儿”,连掉钱的懊恼都淡了,仿佛那硬币不是丢了,是自己跑出去玩了,带着点孩子气的宽容。

小时候在巷子里追猫,猫钻进了“洞洞儿”——墙根下的小洞,加个“儿”,就成了猫的秘密基地。喊小伙伴回家吃饭,站在院门口喊:“三娃儿!回家了!”那“儿”字在巷子里拐几个弯,钻进各家各户的窗户,比什么都管用。有次隔壁王爷爷喊他孙子:“狗蛋儿!你妈给你买了冰棍儿!”“冰棍儿”的“儿”带着凉意,从舌尖滑到心里,连夏天的热都消了大半。

四川话的“儿”,在街巷里滚得越久,就越有烟火气。它不像书面语那样端着,也不像外地话那样生分,就像巷子里的青石板,被几代人的脚印磨得光滑,踩上去踏踏实实的。你说它是口音也好,是习惯也罢,说到底,是四川人把日子过成了“自己人”的模样——不用装,不用演,把那些寻常物件、琐碎日子,都用“儿”字轻轻一裹,就裹出了家的味道。

五、时光里泡软的“儿”

奶奶九十多岁了,说话漏风,却依然把“豆”叫“豆儿”。有次她指着桌上的红豆,颤巍巍地说:“红豆儿……煮稀饭……”我凑近听,那“儿”字含在嘴里,像颗化了一半的糖,含糊却温暖。她年轻时在乡下种豆子,收工回来就坐在门槛上捡黄豆,“这个黄豆儿饱满”“那个绿豆儿瘪了”,几十年过去了,豆子换了一茬又一茬,她嘴里的“儿”字却没变,像根线,把过去和现在缝在了一起。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我妈现在教我女儿认豆子,指着绿豆说:“这是绿豆儿,夏天吃了凉快。”女儿跟着学:“绿豆儿。”音有点含糊,“儿”字像粘在舌尖上,我妈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对咯,就是绿豆儿。”看着祖孙俩一老一小的样子,忽然明白,四川话的“儿化”哪是什么语言现象,分明是一代代传下来的暗号——只要这声“儿”还在,家的味道就在,日子的热气就在。

有次在外地吃饭,菜单上写着“炒豇豆”,我下意识地说:“要炒豇豆儿,切短点。”服务员愣了一下,我才反应过来,这里的人不这么说。那一刻突然有点想家,想念菜市场张嬢嬢的“黄豆儿”,想念奶奶的“绿豆儿稀饭”,想念那些带着“儿”字的称呼和物件——它们像散落在记忆里的珍珠,串起来就是整个童年。

四川话的“儿”,从来不是刻意的装饰,而是从日子里熬出来的。它不像北方话的儿化那样利落,带着股子爽朗;也不像南方某些方言的尾音那样缠绵,带着点含蓄。它就像四川的泡菜,泡在时光里,酸中带点甜,辣里藏点鲜,平平淡淡,却让人离不开。

已完结热门小说推荐

最新标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