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京中所有人连街边的乞儿都知晓这是去年建成的酒楼,是江南富商贺氏的产业。
可是宋怀景明明记得那处本是几间寻常的铺子。他的记性向来好,绝不会记错。
直到他打探到金禧楼的东家姓贺名星芷时,宋怀景那早已被失望掩埋的心又像是被一簇火苗灼烫了一下。
他开始派人暗中调查贺星芷,查得越多,他便越怀疑。
当年阿芷死后不仅找不到尸体,她身边的人渐渐忘了她,她的商铺变成他人财产,她的手下也只以为宋怀景才是他们的主子。
好似阿芷从未来到这个世界上。
若不是宋怀景编造那些话本,故意让人口口相传,这世上可能只有宋怀景一人记得她。
宋怀景知道,他的阿芷不是一般人,定不会这样轻易死去的。
只是他不能在毫无证据的情况下判定她便是他的阿芷。
何况她全然不认得自己,他也定然不能贸然相认。
最重要的是宋怀景不能认错人,认错人了便是对不住阿芷。
阿芷最是小气了,还未订婚前她便三令五申,要他只能爱她一人,若是成亲也只能有她一个妻子,要是敢朝三暮四她就阉了他。
这可是阿芷亲口说的……
屋内的烛台上堆叠层层蜡油,烛火将两人的影子拉长。
回忆收束,宋怀景的目光落在墙上两人的影子上。
贺星芷理了理衣裙,目光环视一圈,找到包间的门,正作势走出包间。
而宋怀景已经从茶桌的另一侧绕到她身侧。
贺星芷头顶突然传来声音:“贺姑娘前两月还在南州县?”
贺星芷抬起头,直到现在她才意识到他比她高了不少。
她只当宋怀景是无意提起,直愣愣地点头应道:“嗯。”
“那你还记得南洲县城门门口那条河水吗?”他的目光骤然温和了些许,“每到春日,总有文人雅士在河边曲水流觞。”
贺星芷慢慢地走出茶坊的雅间门口,“记得啊,那河水清得很……”
她语气有些心虚。
载入游戏的第一天,贺星芷便收拾包袱家当踏上前往京城的路了。
她哪知道南洲县城门门口的河水长什么样,她连南州县对应现实里的哪个城市都不知道。
贺星芷摸了摸鼻尖,跟着宋怀景的步幅走下楼。
她现实里也根本不是江南人士,用这个世界的词来说,她应当是岭南人。
嗯……流放岭南的岭南。
“这样说来,我也许久未回家了,甚是怀念。”
宋怀景笑得温和,目光轻落在她的身上……
南洲县城城门别说河了,连小溪流都没有。
贺星芷在顺着他的话说谎。
现在的她已然像扑往蜘网的飞蛾,落入他精心编织的网中。
宋怀景没有戳穿她,只静静站在她身侧垂下眼睫。
今日的一切太过突然匆忙,匆忙到贺星芷的长发只用了一根簪子挽起,几缕还未挽好的青丝随意地垂落在她的衣领。
上次见她时,她还顶着一头的金簪玉钗。
茶坊门外小道上,微风拂过,将贺星芷的发丝蜷起,风带过她身上的味道钻入宋怀景的怀里。
他闻到了她身上的香气,不同寻常女子偏爱的花香味,她身上是沉沉的木香味,也是阿芷最喜的熏香味。
还有一种不属于皂角与熏香的气味。
是阿芷身上才有的香味。
连他屋里那件阿芷最喜的寝衣都没了这股气味。
宋怀景只感觉呼吸越发沉重,他低眉望去,看清她耳廓上有颗小痣。
阿芷,是阿芷的小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