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七娘子的院儿,芝芝欢天喜地地在前引路。
明个儿七月初七,今个儿会在府里搭个小高台作乞巧楼,以便明日娘子们登高望月,祭拜织女星。再摆上摩睺罗,该是有多吉祥如意!
竟是半人高的,她见都没见过呢!
穿过月洞门时,沈敛谨故意落后半步,扯住了应池的胳膊。
他用折扇轻挑应池的下巴,被躲开后唇又贴上人的耳朵:“好菊英,真叫我夜不能寐,我……”
应池咬牙,忍住扇他一耳光的冲动,一脚踩在沈敛谨的六合靴上。
她满意地看着他疼得无声转圈,伸了拳头做威胁状。
别说她不像个奴婢样,就这沈敛谨,哪像个世家子,简直就是一纨绔!
今个儿恰逢休沐日,沈相旬正在书房批阅案卷。
门口有仆从传来话:“阿郎,北静世子来访。”
沈相旬提笔的手一顿:“请他到正厅喝茶,吾这就过去。”
祁深执礼作恭,沈相旬进厅相迎,两人如以往寒暄过后,祁深从乐觉手中取过那支箭矢。
“几日前沅峥遇刺,想请沈公参详此箭,是否与裴云廷所中之箭一般无二?”
沈相旬接过细看,眉头渐渐皱成川字。
是与不是祁深再清楚不过,他只去不经意地细察对方表情,来这一遭也是纯给人添堵。
是与不是沈相旬也很清楚,他只装作难以看出是否出自同源,需细细对比一番才是。
一个是不想搅进这蹚浑水,一个是这浑水惹了他,势必要把它给澄清收拾了。
眼见正事毕,祁深又顺道邀了沈敛谦手谈一局,欲在这鲁公府多留些时间。
还未至青梧院,沈敛谦便迎了上来,笑言笑语。
“纵世子不相邀,在下亦早早备好了棋盘,只待世子赐教一二,突闻车马至寒舍,解了我望眼之苦,惊喜万分。”
祁深眼皮一掀,眼尾挑起两分戏谑来,也知这是溜须拍马。再往下说,怕不是要连他鞋底的泥,都要夸成昆仑山上的白雪了。
他唇角勾得似笑非笑,话也说得似有所指:“持简兄这耳报神倒是灵通,莫非在坊门埋了眼线?怕不是连我今日要走哪步棋,都叫你算透了吧?”
沈敛谦未听出什么,只当祁深在打趣玩笑,爽朗笑出声来后道:“世子说笑,茶凉棋热,恰逢世子垂询,请!”
沈敛谦在前引路,所往自是他的青梧院。
祁深瞧着旁边园子绿意盎然,景致不错,“不若就在这花园水榭?瞧着开阔些。”
这园子就在沈家两个郎君所居院子的中间,是个闲情逸致的好地方。
沈敛谦不疑有他,命人在紫藤花架下设了青玉棋枰,两名小僮仆执素绢团扇,在盛冰铜盆后轻轻打风,很是清凉。
“可惜无乐作陪。”祁深执黑,下一子,忽然道。
“叫府中琵琶乐伎来如何?《霓裳入破》弹得极妙。”
“太闹。”祁深指尖摩挲着棋子。
“那……让琴师隔水抚《幽兰》?”
“太孤。”
“前日我家二郎从平康坊买来了个筚篥奴,倒是能吹些边塞新调。”
“市井靡音……太俗。”
茶香四溢,沈敛谦忽然心领神会。
他转身对侍立在一旁的仆从道:“让那菊英过来,顺便问问她,会不会背《棋经》。”
祁深眉心微微一跳,捏着棋子的手稍顿,唇角微不可察地翘了翘。
而后黑子“啪”地落在棋盘上。
这沈家大郎,还算聪明,能从人三言两语中知道意思,不用他多费些口舌与功夫。
应池与芝芝抬着半人高的泥塑摩睺罗人偶气喘吁吁。
刚从沈敛谨的青松院出来,两人就手臂酸麻,额头上都沁出了细汗。
若不是芝芝兴致高,应池真想骂一句话煞煞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