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少夫人安。”
见着来人,两个女婢皆行礼,沈思莞亦放下手中的宣纸,双手轻提裙腰两侧,双膝微屈,低头简单行礼后唤:“阿嫂。”
郑南旖径直倚着湘妃竹榻坐下,檀色的交领短襦和高腰长裙加身,更看起来盛气凌人。
“阿嫂是说……”沈思莞犹豫着开口。
她一向畏惧这个阿嫂,因阿嫂家世太好,如今也在管家,除了府里夫人和老夫人的院子,后宅一应事务几乎皆是郑南旖做主。
郑南旖忽地笑了:“就是你那粗使婢子诗睐,听说前些日子在大郎的书房不守本分?原是你让她去的?”
“什么诗睐?阿嫂可是认……”沈思莞一头雾水。
“原不该我多嘴。只是你大兄近日要拟秋闱的考题,实在忙得很。
“若有那不懂规矩的非要往跟前凑,少不了要我费心去打发。”
郑南旖用指腹慢条斯理地抚着裙褶,“听说昨儿花园里还闹了出好戏,原是七妹派那婢子去三郎那取东西的?
“这等子不通规矩的婢子,就该少让她出去碍眼,昨个北静世子莅临,若是冲撞了,阿公可不是要责骂妹妹?
“一人丢人事小,全家丢人事大,妹妹不知吗?对了,那婢子从今个就叫诗睐,可记住了?”
沈思莞不明白阿嫂为何强行给自己的女婢改了名字,但抬眼瞧见其唇角抿得平直,脸上并不喜悦,便也忙顺嘴应下了。
“是,阿嫂,粗使婢子不懂事,让阿嫂费心了,明个就让嬷嬷好好教诗睐些规矩。”
本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也不知阿嫂何以走这一遭,没来地挨了训,坏了自己的好兴致。
郑南旖满意地起身,迈出这院子的时候眸色一暗。
昨个儿夫君回院就寝的时候,突然将那婢子好一阵夸。
最后言《洛神赋》中有一句“皓齿内鲜,明眸善睐”很衬这婢子的模样,婢子又通诗书,不若就以“诗睐”为名。
郑南旖眉心一皱,问道:“大郎可是对那婢子感兴趣?想……”
沈敛谦却笑而不答,截断话语道:“阿旖讲与我七妹就好。”
郑南旖致力于在夫君面前扮演一个并不善妒的夫人形象,只温顺听话地应声称是。
可她垂眸掩下不悦的同时,亦忽略了夫君眼里那成事的眸色。
两人各怀鬼胎。
七月初七是女儿家的节日,鲁公府里向来宽容大度,允了不少女婢们可自行出门逛东西市。
应池原以为自己今儿要忙活个不停,哪知正中午的被沈思莞发配到后花园捉蝴蝶。
且沈思莞特别吩咐了,待她从西市回来要见有二十只才行。
整个后花园处于烈日的曝晒下,堪堪只有背光的那一棵桂树下有片刻的阴凉。
应池扯开脖颈上为遮挡吻痕的麻布巾,将手垫在头下,躺在那树下的一块超大的景观石上假寐。
树影婆娑,撒了她一身斑驳,这儿很安静,整个世界都仿佛只剩她一个人了。
她一只脚蹬着那颗桂树的树干,一只脚慢悠悠地点地。
不知过了多久,好像没那么热了,芝芝远远地过来:“估摸着时辰,娘子该回来了,你捉了几只了?”
走进了却瞧见应池用嘴叼着片叶子,躺在石头上乘凉,好不惬意。
她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菊……诗睐,你不想活了呀!怠慢至此?”
应池慢悠悠地吐了嘴里的叶子,诗睐……今早上那七娘子不知怎的,突然给她改了名字。
真别扭极了。
这鲁公府的日子,也是能过一日算一日了。
芝芝便未再看她,只拿过蝴蝶网,被网遮挡下的琉璃瓶里空空如也。
“竟一只都没有!快快快,我帮你,好赖地捉几个,要不然七娘子发脾气,这可怎么得了!”
芝芝急出了汗,说着就要去找蝴蝶。
“不用这么麻烦。”
应池抽出来屁股底下垫着的纸,从大石头上跳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