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年少爱俏,想着既然应约,还特意换上了心爱的新衣裙。
才过酉时不久,她就雀跃地出了门。
这处於康草场是圣上拨款建立的。
祭祀天神的祭台坐落于草场南侧,并非是片广阔的平面,反倒是座巍峨耸立的高塔,足以彰显王朝的不凡气度。
但是因为隶属于越柳营的管辖,越将军热情谏言,所以祭天的木塔改成了砖塔,顶层也免去屋瓦封顶,直接改成能够燃烧烽燧的平面台子。
祭台兼任起烽火台,便有些不伦不类了。
但这也完全符合越清音对她爹的认知:满脑子养活军营,穷得叮当响,见缝插针地从圣上手里蹭钱。
祭台是磕碜了些,但对面的五凤楼还是气宇不凡的,呈“凹”字形的重檐大楼,形若五凤展翅。
居中的高亭里,悬置着鼓舞军心的金钲,楼外层层悬挂铜铃,风吹来就会撩起动听的铃铛声。
夏风和畅,越清音踏着悠扬的铜铃声,步伐轻快地来到祭台前。
海棠红的裙摆袅袅婷婷,无论是在碧绿草场,抑或是在白衫士兵的丛中,都是赏心悦目的存在。
更遑论少女肤色如雪,棕栗的长发泛着夕阳的柔光。
有几位年长的老兵见到她,调侃起来:“哪儿来的小仙子,让咱这小小草场蓬荜生辉啊。”
越清音嘴甜地唤了圈叔叔伯伯,才问:“可有见到慕将军?”
大伙儿纷纷摇头说没有。
越清音环顾四周,暗觉古怪,她才在自己房中待了小半日,祭台前的景色却已经有了大不同。
士兵们将干净的地面拖了又拖,不少人在布置桌椅、明灯,甚至还有人在设置香案。
好大阵仗,像是要迎接什么重要的人物。
越清音难免好奇,想要拉个士兵问问,不远处却传来一道熟悉的人声。
“我真是受不了他们了!”
乌维言抱着小鹅,骂骂咧咧地跺脚走近。
越清音下意识招呼:“大哥,二哥……”
话还未说完,乌维言就将小鹅往她怀里一抛,径直扯开张椅子,仰头给自己灌了杯冷茶。
越清音手忙脚乱地接住惊慌尖叫的小鹅,将越青河抱进自己怀里,安抚地揉了揉。
她问胡人少年:“怎么了?”
乌维言连连摆手,鄯善的银饰蔫耷耷地晃着。
“还不是郭将军与他的夫人!”
他忍不住牙酸:“方才郭将军在那练个胡笛,他夫人就心疼坏了,给他擦了不下十次汗。完了郭将军又一口一个‘夫人辛苦’,反过来给她擦了十一次……”
少年打了个冷颤:“我真是受不了他们俩了!”
小鹅也十分认可,跟着摇摇头。
越清音哭笑不得。
她对两兄弟劝道:“人家夫妻恩爱是好事,你们若觉得肉麻,别往前凑不就好了……”
乌维言委屈地撇撇嘴:“我也不想的,这不是一分钱难倒英雄汉么。”
越将军清廉,一视同仁地穷养三兄妹。
平常吃喝都在营中,他与小鹅不像女孩儿那样需要额外花销,于是习惯了将月钱交到越清音手里,由她看着用。
一般来说也是够花的。
但这个月又是打听消息,又是采买礼品,三兄妹的月钱早就散在了融州城的大街小巷里,每个人的荷包底比他们的脸还要干净。
乌维言愁眉苦脸,叹气道:
“我如今有事,急需用钱,便想叫郭将军再给我安排两个差事,挣点补贴……”
结果郭将军光顾着与夫人腻歪,压根没功夫搭理他。
胡人少年惆怅得又灌下一杯冷茶:“现在好了,补贴没挣着,白白看了场郎情妾意……”
听着义兄一连串“受不了受不了”的咕哝声,越清音乐不可支。
“原来只是为了银钱?”
她说:“你不早说,找我拿嘛。”
少女变戏法一般,从身后摸出个影青色的荷包,大方地交到自己二哥手里。
“够不够?”
沉甸甸的荷包压得乌维亚手臂一沉,他托住手里的荷包,只觉此生从未有过如此富裕的时刻。
胡人少年受宠若惊:“我拿一小块银锭就够了。”
见小鹅探着脑袋来看,他又从荷包里摸出小半块:“再拿点,给大哥买些它爱吃的饼子。”
越清音昂首挺胸,像另一只骄傲的小鹅,豪迈道:“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