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带着一丝战斗后的焦糊味,吹过寂静的街道。
陆离喘着粗气,看着远处那滩不成形的、还在微微蠕动的“碎肉”,脸上那兴奋和快意的表情,渐渐地,被一种凝重所取代。
“这家伙……”他低声说,“还真是个打不死的小强。”
苏明月没有说话,她只是静静地看着。
只见那些散落在地上的、漆黑的血肉碎块,像是拥有生命一般,正在缓缓地、执着地,朝着一个中心点蠕动、聚合。
每聚合一分,它们身上那股子属于零号的、充满了死寂和怨毒的气息,就浓重一分。
虽然度很慢,但照这个趋势下去,用不了一炷香的时间,那个被他们联手打爆的家伙,恐怕又会完好无损地站起来。
“真是麻烦。”陆离的眉头,紧紧地锁了起来,“要不,我再放把火,把他烧干净点?”
他说着,就要再次催动本命妖火。
“没用的。”
苏明月却摇了摇头,阻止了他。
“为什么?”陆离不解。
“你那把火,能烧掉他的‘形’,但烧不掉他的‘质’。”苏明月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无奈,“他的‘不死’,和我的,是同源的。”
她抬起眼,看着远处那些正在聚合的碎块,眼神里,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连陆离都从未见过的神情。
那里面,有厌恶,有迷茫,还有一丝……同病相怜的悲哀。
“如果,连我都不知道该如何真正地‘死去’。”
“你觉得,你的火,能烧死他吗?”
陆离的心,猛地一沉。
他明白了。
苏明月这句话,揭示了一个最残酷,也最无解的事实。
他们可以打败这个叫“零号”的家伙一千次,一万次。
但只要杀不死他,那他们,就永远算是输。
而这个“不死”的怪物,只要抓住他们一次失误,就能给他们带来致命的威胁。
这根本,就不是一场公平的战斗。
“那……那怎么办?”陆离第一次,感觉到了棘手,“总不能就这么看着他恢复吧?这也太憋屈了!”
他看着那滩越来越完整的“碎肉”,心里烦躁不已。
他忽然眼睛一亮,想到了一个主意。
“哎,我说,”他凑到苏明月身边,一脸的好奇宝宝,“要不……我过去捡一块回来研究研究?我还没见过除了你之外的‘不死之身’呢。说不定,能从他这‘残次品’身上,找到点克制你们这种……嗯,‘完美品’的方法?”
他说着,还真就准备往那边走。
苏明月无语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毫不客气地,伸出手,揪住了他的耳朵。
“哎哟!疼疼疼!月月!轻点!”陆离立刻又开始鬼哭狼嚎。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的命太长了?”苏明月冷冷地说道,“他那身乱七八糟的力量,沾上一点,都够你喝一壶的。你还想拿回去研究?你是想让我的‘朝暮斋’,变成像这里一样吗??”
“我……我这不是好奇嘛!”陆离委屈巴巴地说。
苏明月松开手,揉了揉眉心。
她看着远处那个即将成型的身影,心里,也感到了一阵深深的无力。
是啊,该怎么办?
这个问题,她也问了自己几千年了。
如果她知道该如何对付这种“不死”的能力,如果她知道该如何让自己,从这永恒的生命里解脱出来。
她又何苦,像一个无根的浮萍,在这人世间,孤独地寻找着关于自己身世的秘密?
她追寻“归墟”,不仅仅是为了知道自己从哪里来。
更是为了知道,自己该……往哪里去。
“其实,我以前也试过。”苏明月的声音,忽然变得有些飘忽,像是在讲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
“在很久以前,我厌倦了这种无尽的生命,我试过跳进最深的火山,也试过沉入最冷的海沟,甚至还让一个当时最强的剑修,用他的本命飞剑,将我斩成了齑粉。”
陆离的心,猛地一揪,他下意识地抓住了苏明月的手腕,那手腕,冰凉得像一块玉。
“结果呢?”他紧张地问。
“结果?”苏明月自嘲地笑了笑,“结果,就是我现在还好好地站在这里。不管身体被摧毁得多么彻底,只要这片天地还在,只要时间还在流淌,我就会被一种……我说不清的‘规则’,重新‘组合’起来。就像他一样。”
她看着远处那个已经快要恢复人形的零号,眼神里,第一次,流露出一种深刻的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