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开始流窜,无数的可能性从陆掸子的眼前飘过。
还有几个闪烁不定的片段,显示她从未见过的未来:一个白苍苍的自己在废墟上重建宗门,或是独自一人走向黑暗深处的背影。
这些画面太过真实,陆掸子能闻到山间清晨的雾气,能感受到元闻苦指尖的触感,甚至能尝到那场战火中灰烬的苦涩。
真是……让人心智动摇啊。
光流突然静止了一瞬,然后以更猛烈的姿态爆。无数碎片中,一个画面格外清晰:自己也死在了山门前。
黑暗开始缝合她的意识。
黑暗变得柔软,像浸透血的棉絮,一层层裹上来。
有声音在耳畔……不,是在颅骨内侧,细细地爬。
“你烧得太久了……肺里全是烟灰……这是临终的幻觉啊……”
是吗?
陆掸子突然闻到焦味。
真实的、滚烫的、带着皮肉蜷缩的焦味。
低头看时,自己的手臂正在炭化,边缘卷起褐红的皱褶,却没有痛。
“当然不痛,将死之人的神经早就烧断了。”
黑暗在篡改记忆。
那些破碎的宗门画面突然模糊,像被水晕开的墨。
陆掸子看见自己其实一直躺在宗门废墟里,头顶的横梁砸在腰上,压出一滩粘稠的暗红。
元闻苦的尸体就在三步外。
不对,元闻苦根本没有救过她,从来就没有什么变异幻灵根,没有欢道修士拂尘。
十七岁的陆掸子,家破人亡,没有等来元闻苦,等来了大批合欢宗修士的降临,只是个被随手玩够了吃掉的倒霉鬼。
“多合理啊。濒死的大脑,不是最爱编造圆满的谎言吗?”
虚空里浮现光斑,渐渐聚成一张人脸。
是陆问欢。
“蠢货。非要胳膊肘往外拐,死之前还非要给自己造一个漂亮悲惨又充满希望的梦。”
脸一瞬间模糊,变作满脸慈爱的陆喜主和林祈悦。
早该死在登巧莲池的陆喜主和林祈悦一齐伸出手,抚摸陆掸子额头:“囡囡别怕,闭上眼睛就不疼了……”
不对,时间线不对……
可是触感太真实。
细腻的掌纹,掌心的茧,甚至袖口沾着的令人安心的香气。
“这一定是真的。必须是。”
陆掸子开始溶解。
陆掸子的脚趾化作烟灰飘散,接着是膝盖、腰腹、锁骨。
每消失一块躯体,就有新的“记忆”涌进来填补。
第一次接取宗门任务出山门那天,她其实摔下了山头,后脑着地的闷响才是人生最后的记忆。
所谓修炼,不过是高热谵妄时,火海中扭曲升腾的热浪。
那些瑰丽的法术、古老的预言、宿命的对决,统统是缺氧大脑的垂死狂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