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裹着披风上了马车时,车帘被风掀起一角,瞥见街角老槐的影子里,那道墨色轮廓又往树后缩了缩。
小竹在车外扶着车辕,声音里带着点哆嗦:"姑娘,今日太后准了北疆共治司,原该欢喜的——"
"小竹。"我按住她要放下车帘的手,指腹触到她掌心的薄茧,"去跟宝二爷说,让他走前门回府,我绕西直后巷。"
她愣了愣,顺着我目光往街角扫了眼,喉结动了动,到底没多问,只把披风往我肩上拢了拢:"奴婢先提灯笼在巷口候着,您慢些。"
车轮碾过青石板的声响渐远,我掀开车帘跳下来时,后巷的风正卷着几片枯叶打旋。
墙根的青苔滑得很,我扶着斑驳的砖墙往深处走,耳尖却竖着——身后三步远的脚步声,比我慢半拍,比我轻三分,是故意压着的。
"姑娘!"小竹的声音从巷口传来,我应了声,却在她灯笼光扫过来前闪进夹道。
月光漏进瓦缝,在地上织出蛛网似的亮斑,我摸出袖中银簪,簪尖抵着墙,指甲掐进掌心——这是第三日了,从假信呈给太后那日起,这道影子就像块膏药,黏在我衣摆上。
昨夜我用了时空回溯。
闭眼前默数三次,再睁眼时,案头的烛火又跳回未燃尽的状态。
我翻出近七日的记忆:初一是张慎之跟着兵部尚书去了东宫旧宅,初二他在码头与人交换了个檀木匣,初三他潜进潇湘馆时,靴底沾着西直门外的红土——那是军马场的土。
原来不是东宫余孽,是兵部的棋子。
我捏着茶盏笑出声,茶盏沿儿硌得指节白。
兵部尚书陈廷安最恨女子参政,上回我在朝会上说"女子能掌互市",他的朝珠都攥断了三颗。
北疆共治司动了他的奶酪,他自然要咬人。
"吱呀——"
夹道尽头的木门被风撞开条缝,我顺着门缝望出去,看见那道黑影正贴着墙根往这边挪,腰间的玉佩在月光下闪了闪——是陈府的墨竹纹。
我把银簪别回鬓边,故意踩响脚边的碎瓦。
"谁?"黑影顿住,手按向腰间短刀。
我往前走了两步,让月光照亮半张脸:"陈大人派你来取什么?
北疆互援誓约的副本?
还是我怀里这封给太后的密奏?"
他呼吸陡然粗重,短刀出鞘的声响像蛇吐信子。
我后退半步,脚尖勾住块砖——这是方才用银簪在砖上刻了道痕的,专为等他。
"林姑娘!"
宝玉的声音从夹道另一端炸响,黑影猛地转头,我趁机抬脚踢飞砖块,正砸中他手腕。
短刀当啷落地,宝玉已经扑上来,膝盖压着他后心,把他双手反剪到背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