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二叔哼了一声,重新坐会座位上,“我不管你家儿子是个什么德行,他身为付家子弟,背靠付家吃了这么多年闲饭,就得回报付家人,做事要考虑大局,不能把个人喜好排在第一位。如今我们付家被人针对,要不想办法联姻,稳固我们付家的地位,被动地被人整治,我们付家就会大伤元气,渐渐没落了!”
坐在客厅中央,一直绷直着背部,没怎么说过话的付正德,此刻也面色严肃的开口,“三儿,你二叔说得对,你年纪也不小了,该考虑个人问题了,白莉莉那姑娘是我跟你妈看着长大的”
白莉莉的父亲,白参谋长原本是付正德在部队的政委,两人既是搭档,又是多年的好友,从寂寂无名的小军官,一路相互扶持到如今持平的地位,两人之间的战友兄弟之情,自是深厚无比。
两家人走得特别近,两家人的孩子也从小一起玩到大,对彼此都知根知底,十分熟稔。
在付正德为保付家主动提前退休后,白参谋长非但没有审时度势地也跟着内退,反而又往上升了一级,攀上了如今混乱局势的某一位大人物。
在首都很多世家、大家族都被大运动波及,动荡不安之时,白家人因为白参谋长的缘故,一直安安稳稳,还加入了革委内权,掌握着很多人的生杀大权。
很多人络绎不绝地上白家门,各种拉拢送礼,还紧盯着白参谋长没有出嫁的女儿白莉莉,向她各种献殷勤,想让自家的子弟跟她处对象结婚,以此获得到白家的庇佑。
这个时候,付正德难免想起白莉莉对自家老三一片痴心,之前白参谋长也有意把自己的女儿嫁给自己儿子的事情。
若是他们两家能联姻,别的好处不说,单说付靳锋已经二十七岁,年纪真不小了,要能跟白莉莉结婚,把终身大事解决了,他家老太爷真有个什么意外,也能含笑九泉。
付老太爷戎马半生,子孙众多,他对他们都平平淡淡,唯独对付靳锋这个叛逆的逆孙特别偏爱。
除了是因为付靳锋从小就养在他身边的缘故,还因为付靳锋的脾性特别跟他年轻时候一样,一身反骨,敢做敢当,有勇有谋。
老爷子时常跟家里人说,他活到这个岁数了,也没什么活头和指望了,唯一的指望,就是希望能在自己去世之前,看到付靳锋成家立业,娶妻生子。
偏偏付靳锋这逆子,家里人给他介绍了无数个相亲对象,他一个都看不上,死活不愿意处对象,不愿意结婚,更不愿意跟白莉莉有过多接触,还美名其曰,我只要一天不结婚,我爷爷就一直盼着我结婚,他就一直不会死,这不是一件好事嘛。
付正德被他那大逆不道的话气得只想抽他,正好今天付家人都聚在一起,付正德就想以此机会来压压他,让他跟白莉莉结婚,这样对付家,对他,对大家都好。
“你们看着她长大,想娶她进付家门,你们去娶就是了,反正你们老当益壮,再娶十个八个媳妇都可以。”付靳锋打断付正德的话,将嘴里叼着的烟,别在耳朵上。
“混账东西!你听听你说得是人话吗!”脾气还算稳定的付正德,此刻再也绷不住,唰得一下站起身来,抽出别在腰间的皮带,要像小时候一样去抽付靳锋这个逆子。
其他人连忙拦住他:“大爷,算了算了,孩子都这么大了,你还打他,多伤你们父子感情,有事好好商量。”
“这混账玩意儿,一天不打就上房揭瓦,老子要不揍他,他能翻天!”付正德挥舞着皮带,表情凶狠,皮带却迟迟没落下。
付靳锋还是斜靠在沙发上,不跑不躲,压根不怕他爸动手打他。
他爸看着脾气暴躁,实际不管他从小犯了多大的事儿,他爸都没真正动手打过他,只是一味的跟他讲道理,要实在讲不听,就抽皮带吓唬他,这都是多少年的老套路了。
反倒是他妈,看着文文静静,温温柔柔的,实际一言不合就扇他嘴巴子,拧他耳朵胳膊大腿,耳提命面让他改改自己的毛病。
他们家,真正打人,真正凶狠的是他妈。
果然,付正德话音刚落,陈美兰看到付靳锋那副油盐不进的懒散模样,气得牙直痒痒,伸手狠狠往他胳膊上拧一把,“你这小王八犊子,你爸都一把年纪了,你还在他面前胡说八道,你要把他气出个好歹,我跟你没完!”
说完,又缓着语气问:“白莉莉那孩子多好啊,长得漂亮,又知书达理,有礼貌有家教,最重要的是,她出得厅堂,下得厨房,做得一手好菜,你到底对她哪里不满,这么多年了,她身上就没你看得上的地方?”
付靳锋吃痛,从沙发上坐起身子道:“妈,我跟你说过很多次,我一直把她当成妹妹来看,无论你们怎么撮合我跟她,我都不会多看她一眼,你们逼我也没用。我现在有喜欢的对象,你们不是盼着我成家?等着吧,我会尽快把她娶回家。”
此言一出,付家所有人都停止手中的动作,齐刷刷地看向付靳锋,不可置信道:“你有喜欢的对象?”
“那姑娘是哪人,叫什么名字,多大年纪了,父母尚在?你们处了多久了”
七嘴八舌的话,问的付靳锋沉默不言。
陈美兰看他不说话,急得又伸手推他一把,“说话啊,你哑巴了啊,你什么时候处对象了,妈怎么不知道,你该不会是为了逃避我们的催婚,故意找个说头,蒙我们的吧?”
她跟老付在榕市那边有相熟的人,那人随时关注着付靳锋动向,但凡有个风吹草动,那人都会给他们通信,付靳锋要真处对象了,那人不可能不知道,也不可能不通知他们。
“妈,不是我不说,是我说了,您指定不高兴。”付靳锋拧着长眉,无可奈何道:“她的家庭情况比较复杂,她亲生母亲早已亡故,她亲生父亲和她后妈待她很不好,她在前几个月跟她父亲决裂,带着她的妹妹在榕市工作”
付靳锋挑着捡着,说了一些关于肖窈的事情,着重描述肖窈的性格比较泼辣强势,跟陈美兰理想中,如白莉莉那样温柔贤惠,知书达理的儿媳妇完全不相同,且对方曾经是农村户口,现在转成了城镇户口,还是一个动刀见血女屠宰工的事实。
陈美兰听他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只觉得眼前一黑又一黑,身子摇摇欲坠地靠在沙发上,双手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喃喃自语,“这不是真的,这一定不是真的,三儿,你又逗妈玩。”
付靳锋看着他妈喃喃自语,嘴角勾着一抹嘲讽的笑容,“这么多年来,你们一直逼我处对象,我真处对象了,你们又接受不了,真难伺候。”
付家其他人看到他这样的表情,知道他说的话八层是真的,心都凉了。
他们今天集体老太爷家里,就是想逼付靳锋跟白参谋的女儿白莉莉联姻,确保两家的利益关系,让付家的子孙平安渡过眼前的困难时光。
谁知道这小子不按常理出牌,这么多年不处对象,居然在这节骨眼上处了一个乡下的对象。
这事儿要让白家人知道,指不定会闹出什么事情出来。
付二叔头一个站出来反对:“眼下我们付家正是危机时刻,你跟一个没钱没背景,没身份的乡下野丫头处对象,你是存心跟我们作对?我不同意你跟那个乡下野丫头处对象,你趁早赶紧跟她断了,省得我们动手!”
“二叔,你未免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付靳锋目光如寒潭,冷冷扫着付二叔和其他付家人,“我跟谁处对象,还轮不到你们来置喙!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心里在想什么,你们不就是觉得白家如今如日中天,付家日渐式微,白莉莉一直对我有想法,你们想逼着我娶她,换取你们子孙一世安宁。
我告诉你们,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没人能逼迫我做我不喜欢的事情!
你们要觉得依靠白家就能获得安宁,与其逼我娶白莉莉,不如掏空你们的家底,学着别人多去白家走动走动,讨好白家人,兴许白家人看在你们真金白银的份上,会庇佑你们一二。
再不济,把你们家里那些个未婚未育的子弟,都往白家塞,万一那白莉莉看走了眼,看上了你们的子孙,你们跟白家人做成了亲家,所有问题不都能迎刃而解。
至于我的人,你们敢动她一根手指头,我会让你们尝到,什么是家破人亡的滋味。”
“你这个自私自利,眼中只有你自己的混账东西,你知不知道”
“首长!军区有付三哥的电话!”一个警卫兵进来,站在院子里,面相正房中间的客厅,大声报告着,说是榕市来了一通电话,打到了军区,指明要付靳锋去接。
付二叔嘴里剩下骂人的话吞了回去,客厅气氛十分凝重。
付家其他人都不敢发话,眼睁睁地看着付靳锋站起来,跟着那个警卫兵匆匆忙忙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