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模棱两可的话,听得周围人满是羡慕,能得到厂里一把手叶书记的赏识,肖窈升职加薪,指日可待。
肖窈却只想回家睡觉,脸上挤出一抹强笑,说了一句:“谢谢领导的教诲,我一定不负您的期望,做好我的工作。”
等叶书记笑呵呵的走了,她婉拒了许多莫名其妙前来巴结她的人,直接脚底抹油开溜,一溜烟地跑回家里,洗澡睡觉。
第75章第75章变天、以牙还牙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五月中下旬,历史的转折点到了。
铺天盖地的新闻报纸、广播喇叭,宣扬着新的思想。
起初人们不以为意,直到事情越演越烈,到六月份,中央向全国各地初高中大学下发了停课半年,搞文化大ge命的通知,同时成立革委会,强制数万万名年轻学生下乡支边,全国各地学校、单位、工厂、政府等地方,还有大街小巷贴满了大字报,开始批判那些黑五类的地富反坏右等份子。
成群14-20岁左右的年轻学生,效仿北京某学校,成立了无产阶级战斗小组,穿上了仿军绿色的军装,戴上了红星帽,手臂上戴着红袖箍,人手一本□□,高举着红旗,形成了历史上著名的红小兵,成千上万,涌入街头大街小巷,随着革委会组织的人员,还有很多不学无术,仗着自己是贫农成分,高喊着无产阶级万岁口号,还有喊着破四旧思想的地痞流氓,开始挨家挨户查抓坏分子,在很多人的家里搜刮打砸,弄得鸡飞狗跳,人人苦不堪言。
街道上,四处都是拉着白色或红色横幅,高喊着各种口号,成群结队游街、示威的战斗小组和革委会组织的人员。
他们每经过一个地方,如蝗虫过境,势必把那些不符合新思想,四处都是四旧(旧思想、旧文化、旧风俗、旧习惯)的街道、店铺、老字号商店、工厂、单位等等,全都砸个稀巴烂。
在这样风声鹤唳的环境中,一句曾经说过的话,一件旧衣服,一颗钉子,甚至是一个眼神,或者什么都没做过,都能成为导火线,被那些年轻气盛,完全被时下思想蒙蔽的小红兵们抓住,进行P斗,各种羞辱折磨,直到把人折磨得受不住,自尽而亡,他们才欢喜万分的离去,觉得他们又正义的解决了一个祸害。
他们P斗最多的,往往是那些高级知识份子,或者是各个领导干部,从前这些人凭借高学历高文化头脑,在干干净净的城里办公室上班,不用下地干脏活累活,就能获得丰厚的工资和粮食指标,一家人吃穿不愁,是很多底层人民羡慕的对象。
如今局势翻天覆地,突然变了天,满城都在喊口号,成群结队的人在敲锣打鼓游行,从前那些觉得自己日子过不下的人急忙去打听,得知事情经过以后,惊喜的加入了无产阶级队伍,抄起棍子、拿起锤子,跟着一群又一群的人四处去街道、商店、工厂啥的,把那些曾经剥削他们这些苦难人民的地方,全都砸成碎片!
他们苦了太久,心里憋屈了太久,没有地方发泄,如今世道变了,轮到他们无产阶级翻身做主了,他们陷入了一场前所未有的狂欢,只想把自己看不顺眼的所有东西都砸个一干二净。
但他们这股兴奋劲儿没有持续多长,很快有部队的军人和公安局的公安们出现,制止他们四处打砸的行为,说他们打砸的东西都是属于国家的,他们再乱打砸就是犯了王法,要被抓走关牢房里,他们这才停止自己的疯狂行动。
既然国家的东西不能砸了,他们就把目光放在那些曾经高高在上,看不起他们,觉得他们就是没文化、没见识,粗鲁无比乡下人的高级知识分子和干部们的身上。
他们冲进知识分子的家里,无论这些人是什么成分,疯狂在他们家寻找一切可以定知识分子罪的各种物证。
哪怕对方身家清白,他们也要找出对方以前拍得老旧家庭照片,指着照片上曾经穿过带有民国风或者苏式风格的衣物,将人定罪为封建余孽,把人带走p斗。
又或者,随便寻个借口,比如墙上贴着的伟人画像,边角有被钉子钉过的痕迹,上纲上线视为不把领袖放在眼里,有反领袖倾向,又把人带走。
总之,那些个知识份子和高级干部,集体被疯狂针对,他们被抓走后,先是被小红兵戴上尖帽子、认罪木牌,拉去大街上进行各种游街。
接着把他们拉到广场,或者其他公众场合,让他们跪在群众面前,接受群众各种侮辱谩骂。
不少人不停地往他们身上扔烂菜叶、吐口水,甚至当众撒尿在他们的头上,笑得得意猖狂,有些还去扒拉他们的衣服,不管他们是男是女,就让他们这么裸着跪在众人,一跪就是一整天或者好几天,受尽各种凌辱。
最终很多很多干部和知识分子受不了侮辱,选择自尽,了却此生。
而这些不是最疯狂的,疯狂的是在这种环境氛围之下,很多人黑暗的一面被激发出来,看谁不顺眼,就会进行各种针对举报。
于是全国各地上演着街坊邻居互相谩骂举报、夫妻之间反目成仇、相互揭发举报,同事、亲戚、朋友,甚至是自己的父母子女,都在上演一场人性的极恶一面。
在这样的大环境之下,肉联厂自然停工了,不仅仅是肉联厂,其他大的工厂、单位、政府机构,别的什么部门也都停工,全国各地一片混乱,人人不得安宁。
肖窈从大运动开始,收到厂里停工的通知以后,就一直窝在卢家大楼的房子里,每天在家里吃了睡,睡了吃,醒了拿出空间存放的手机、电脑,看看无声的电视剧,偶尔在天黑之后出门,看看外面是个什么情况,就这么平安渡过了两个多月。
这天一大早,肖窈还在睡梦中,被一阵哐哐当当,震耳欲聋的敲门声吵醒。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似乎听见有一群人在她门外叫喊着开门。
她坐在床上,仔细听了一会儿,外面砸门的声音有男有女,似乎还有一道耳熟的声音。
仔细一听,里面夹杂着蒋来娣的声音,想来也没憋好屁。
肖窈懒得搭理门外的人,她慢悠悠的起床,换上一套灰扑扑的老土棉布短袖,同色长裤,脚上穿着一双黑色的布鞋,梳理好头发,走去洗手间洗脸刷牙。
接着回到客厅,从空间里拿了一份热气腾腾的小笼包,一杯豆浆,一颗茶叶蛋出来,慢条斯理地吃完早饭,再把厨余垃圾扔进空间里。
吃完早饭,她把家里所有不符合特殊时期敏感的东西,一一挪进空间里,连桌子上她最爱的花瓶、窗户上挂得仙气飘飘的窗帘、蚊帐、被褥啥的,全都薅下来扔进空间里。
被褥换成了军绿色的,蚊帐换成了白色的,窗帘干脆不拉了,再把床头柜上放着的各种现代小说书籍什么的,衣柜里一些出格的衣物全都放空间,把家里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确定没啥敏感东西,这才慢慢走到门口去开门。
门外站着十几个年纪在15-20岁左右,一部分穿着正常的衣服,一部分穿着军绿色仿军装,左手手臂上戴着红袖箍的小红兵,还有两个穿着干部服,年纪在三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外加站在人群后面鬼鬼祟祟的蒋来娣。
他们站在肖窈的门前,已经敲门砸门快二十五分钟了,也不知道这房门是什么材质做的,无论他们怎么踢砸,这门纹丝不动,没有一点被砸过的迹象,气得领头的一个男人直骂娘。
这会儿门被打开,众人原本气势汹汹,在看见门后面站着一个水灵灵的大美人儿,男同志们基本熄了火,一个个瞪大着眼睛,眼里满是惊艳。
肖窈看到他们的眼神,伸手锊了锊鬓角一缕头发,唇红齿白,风情万种的冲他们娇媚一笑,“不好意思啊,我才睡醒,刚才在梦中听到一群人在敲门,在我门口大吼大叫,我还以为遇到土匪了,吓得我在梦里差点哭了起来。后来我实在觉得声音不对,这才起来把门打开,原来不是土匪砸我家门啊。你们是谁呀?找我有什么事儿?”
女人肤白貌美,不知道是没睡醒,还是真被吓着了,眼尾看起来有些红,衬得眼前的女人楚楚可怜,更加美貌动人。
领头一个平头男,吞了吞口水,十分客气道:“肖窈同志是吧?有人向我们举报,说你成日穿得花枝招展,时常往屋里插花、下馆子吃饭,还穿着露脚趾的凉鞋,搞资本小资那一套,怀疑你是走资份子,家中藏有封建四旧的东西,对领袖大不敬,要求我们来你家里,好好的查查。”
“谁胡言乱语,举报我?”肖窈目光看向在人群后面躲躲闪闪的蒋来娣,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这个我们不能说,关于举报人的信息,我们要进行保密。”平头男一本正经道。
“这样啊。”肖窈表示理解,“那你们进去查吧。”
她这么爽快,倒让平头男和其他人面面相觑。
一般的人家要看到他们来检查,不是各种阻拦,就是各种惊慌失措,生怕他们查出什么东西出来,把他们给带走。
眼前的女人坦坦荡荡,脸上丝毫看不出来对他们小红兵和革委会的人有半分畏惧、惊慌之色,这不由让平头男和其他人怀疑,那个举报之人,是不是跟这美女有过节,故意使坏,向他们进行举报,故意针对人家啊?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把目光看向了站在过道后面的蒋来娣。
蒋来娣的确是见不得肖窈过得好,这两月以来,卢家大楼也受大运动的影响,基本家家户户都闹得鸡飞狗跳,你举报我,我举报你,天天都有小红兵和革委会的人,来他们楼里打着各种调查的名义,在他们家里打砸抄家,还有不少人被他们抓走,闹得大家苦不堪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