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厂委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毕竟厂委的背后是国家和政府,不管工会的人平时如何嚣张,如何打压厂委的人,在做重大决策的时候,两方如果意见相反,厂委也不会顺着工会,只按自己的想法做事。
半个小时后,两方的人终于吵完了,开始每天开会的最后一幕,投票表决双方不同的观点。
肖窈百无聊赖地跟着宣传科钟大姐他们一起,把手举起来,支持厂委。
反正他们是厂委的人,不管厂委对错,他们始终都会站在厂委这边,这不仅是立场的问题,还是原则性的问题。
作为厂委的人,他们要是站在工会那边,那就等于是背叛,迟早都会被厂委的领导踢出厂委,工作指定不保。
肉联厂目前有一名党委书记,是肉联厂的一把手,是前几个月从首都国家指派下来的干部,其他就是一名正厂长,两名生产副厂长,一名安全副厂长,以及底下若干个科室成员组成厂委。
每回这种为了先给谁分配福利,或者多分半块肥皂,少发一卷刀纸之类的鸡毛蒜皮的事情,厂委的华兴国书记都会任由工会的人,跟自己厂委的人争执半天,最后由工会的新主席庞深出面做主,他再表态,厂委听取工会的意见,把事情拍板下来,让工会的人获胜,备有面子。
这样一次又一次下来,等到下一次遇到抉择大事的事情时,华书记在大事上分毫不让,憋屈已久的厂委一众下属职工,自然紧跟而上。
而工会一直拿厂委的嘴软,也不好一直跟厂委一直杠,因此厂里的大事做主者,实际一直是华书记领导的厂委在做主。
就好比现在,大家举手表决以后,工会的票数占上风,因为会议室里,有很多车间工人代表和车间的大小领导,都参与了投票,他们从人数上就比厂委多。
华书记做出一副为难,思考半天的模样,最终做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拍板听取工会的意见,让临时工和正式工一同发放肉票。
这持续一周的分配闹剧,总算落幕。
肖窈全程目睹了这一件事,不得不佩服,姜还是老的辣!
华书记果然不愧是从首都中央那里派下来的领导,这种欲擒故纵,老谋深算,抓大放小的做事风格,无一不反映,这人是个典型的久居官场,深谙各种官场之道的老狐狸。
跟华书记作对,绝对没好果子吃,反之,在他手下老实做事,不说平步青云,至少能安安稳稳的在原来的位置做一辈子。
有这样聪慧又狡诈的领导,肖窈想不跟着华书记做事都不行啊。
开完会,大家各自散去。
肖窈回宣传科的途中,蒋念娣特意追上她,挡在她的面前,上上下下打量着她,嗤笑一声,也不说话。
她不说话,肖窈也懒得理她,白她一眼,撞开她往前走。
她的力气可不小,这一撞,险些把蒋念娣撞倒在地。
蒋念娣气急败坏道:“你给我站住!你撞了人,连句道歉的话都没有,就想跑?!”
肖窈停住脚步,回头看她一眼,“好狗不挡道,外面那么宽的路,你非得挡我面前,你贱不贱啊?”
蒋念娣气得七窍生烟,咬牙切齿道:“姓肖的,你别得意!如今在厂里,谁是大红人,大家有目共睹,你别以为你仗势着有左副厂长给你撑腰,你就可以目中无人!我告诉你,咱们走着瞧!”
“神经病!你愿意当红人你继续当,我可没兴趣。”肖窈懒得理她,直接走人。
晕乎乎的又上了几天班,厂里发工资了,肖窈发现自己的工资从之前说得三十二块五毛钱变成了三十六块六毛钱,她奇怪的去问钟大姐是怎么回事,是不是把工资发错了。
钟大姐说:“没发错工资,咱们厂委最开始给你和其他干事定的月薪都是按干部一级工来算,也就是三十二块五毛钱一个月,你上班的这段时间,咱们宣传科的同事们一致认为,你上班积极,为人处事圆滑,工作认真负责,长得又漂亮,是咱们宣传科的门面儿,一级工的工资配不上你,于是一同去找到吴科长,让她向财政部和厂委办给你申请提级别,提成二级工给你发工资,工资只多几块钱,粮食指标不变。”
肖窈懵了,她上班刚满一个月,就直接给她提级别了?
她记得厂里其他人的工资都是按照这年头的干部工资,分成三十多个等级发的,级别越小,发得工资越少,级别越高,发得工资越多。
比如肉联厂,工资月薪最高的,就是新上任的华书记,他是十八级干部,每个月的工资有八十三块,一个人的工资就可以发四个临时工的工资。
干部工资里,还有最低级别,月工资不过二十块钱,连工人都不如的学徒工。
比如蒋念娣,她虽然是工会编制,但她只是学徒工,工资只有二十块钱,比有些临时工还少两块钱。
肖窈握着突然涨的工资,一脸懵逼的时候,钟大姐忽然开口,“小肖啊,明天厂里就放假了,后天就过年了,明天市里的百货商场、各个商店、供销社、副食店啥的,都会搞节前促销,我小闺女有好两年没做新衣服了,你要是不急着做衣服的话,能不能把你手中的布票借给我用用?”
旁边孙副科长端着水盅走过来,也开口说:“小肖啊,我儿子打算买辆自行车,但是我们家的工业劵不够用,你工业劵要是不着急用的话,也能不能借几张给我?”
宣传科其他人也围过来,有借糖票的,有借油票的,甚至还有要买她手中肉票的。
肖窈:
她总算知道她为什么级别提升的这么快了,感情是她平时没少给宣传科里的人,这个给一把瓜子,那个给一把花生,偶尔每人塞一把糖果,让他们带回家给孩子吃,或者跟大家伙儿去食堂吃饭时,她不愿意吃食堂打得肥肉,分夹给科室里面的人吃,衣服鞋袜也经常换,就给科室的人一种她不缺吃穿的错觉,大家都想从她身上薅羊毛,这才给她升级别。
肖窈有些哭笑不得,她是想用一点蝇头小利,跟科室的人员搞好关系,她空间里面的物资很多,她随便给点东西,都能让别人吃不完,科室的人估计以为她家庭条件有多好,这才纷纷向她借票劵呢。
肖窈其实不在意这些票劵,她空间里吃穿用得什么都有,她压根就不缺物资,她并不介意把手头上的票劵借给科室里的同事用。
毕竟职场之道,跟同事搞好关系,是很重要的事情。
不过为了不惹人怀疑,她的肉票、油票、煤票啥的是坚决不往外借,其他诸如布票、工业劵、糖票、菜票啥的,她都借给了科室的同事。
大家伙儿借到了票劵,一个个眉开眼笑,对着肖窈说着各种好话,直言以后她有啥办不了的事情,只管找他们,他们能帮的一定会帮忙。
肖窈笑了笑,回说以后遇到事儿一定会找他们。
有付出,就要有回报,她的票劵可不是白借给他们的,他们借了票,什么时候能还上都说不一定,肖窈已经做好了借出去,就有去无回的准备,既然他们还不了票,就得从别的地方让他们回报了。
下午下班后,肖窈婉拒了钟大姐他们热情的一起去食堂吃饭的邀请,背上自己的斜挎包,往厂门口走。
今天发了工资,包里鼓鼓的,她打算去找付靳锋,请他一起去国营饭店吃顿好的。
“肖窈。”
她刚走到门口,就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在喊她。
她循声望去,是付靳锋在喊她。
他今天穿着草绿色的公安制服上衣,藏蓝色裤子,戴着草绿色软式解放帽,外表上来看,很像军装。
这是今年全国公安统一改换的六六式新公安制服,翻年过后,以前的白色公安制服就淘汰,不能穿了,以后就得穿这种草绿色,类似于军装的制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