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夭别过脸,不敢看他,只盯着脚下被绿光染透的草叶。
有萤火虫落在她烫的耳尖,振翅的微响在寂静里格外清晰,倒像是替她应了声。
防风邶没再逼问,只重新靠回岩石上,仰头望着漫天萤光,玄色衣袍上的绿光明明灭灭。
过了许久,他才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叹息,
“你来辰荣山,到底准备做什么?”
防风邶的声音漫在流动的萤光里,轻得像叹息,却带着点不容错辨的探究,
“还是说,你心里藏着什么谋划?”
小夭的指尖猛地一颤,捏着的醉鱼草花瓣应声而落,坠入脚边的绿光里。
她依旧别着脸,耳尖的萤火虫似被她骤然加快的心跳惊到,振翅飞离,留下一点转瞬即逝的痒。
“我能有什么谋划。”
她的声音低哑,像被夜露浸过的木头,
“不过是找个清静地方,炼炼毒药、晒晒太阳,难不成我还能掀了这辰荣山?”
防风邶从岩石上直起身,玄色衣袍上的绿光明明灭灭,映得他眼底的讥诮也忽深忽浅。
“清静?”
他轻笑一声,指尖转着那柄弯刀,刀刃映出的月光晃了晃,
“辰荣山藏着太多旧人旧事,哪处角落不埋着些刀光剑影?你偏选在这里求清静,倒像是……特意来踩这些旧事的。”
小夭终于慢慢转回头,萤光落在她脸上,映得那双总是藏着几分闪躲的眸子亮得惊人。
她望着防风邶,也像是透过他望着另一个人,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掌心残留的醉鱼草汁液。
“你既看出来了,何必再问。”
她的声音卸去了方才的紧绷,反倒添了些疲惫的坦诚,
“辰荣山埋着的不只是旧人旧事,还有我欠的债。”
防风邶指尖的弯刀停了,玄色衣袍上的绿光仿佛也凝住了。他挑眉,眼底的讥诮淡去,只剩惯有的清冷锐利。
“你欠谁的?”
小夭的指尖猛地僵住,掌心的醉鱼草汁液像是突然凝固,凉得刺骨。
她别开眼,望着远处被萤光染成一片朦胧的山谷,喉间像是堵着团浸了水的棉絮。
“欠相柳的。”
这几个字轻得像叹息,却在寂静的夜里砸出了坑。耳尖残留的萤火余温瞬间褪尽,只剩下山风刮过的凉意。
防风邶转刀的手指顿在半空,玄色衣袍上的绿光明明灭灭,映得他下颌线的弧度冷硬如刀。
“他?”
他嗤笑一声,尾音却有些飘,
“九命相柳,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能让你欠什么?”
小夭没看他,只是伸手去够脚边的醉鱼草,指尖胡乱地掐着花瓣,紫色汁液染得指缝都是。
“欠他一条命,欠他……没说出口的话。”
小夭忽然抬手,指尖凝起淡紫色的灵力,像扯动一根无形的线。
随着她手腕轻转,那灵力顺着草叶漫开,在两人周围织成层半透明的屏障。萤火虫撞上去,被弹开时带起细碎的光,像给这结界镶了圈流动的边。
防风邶眉峰微挑,没动,只看着她指尖残留的灵力与醉鱼草汁液混在一起,泛出奇异的色泽。
“有些话,”
小夭的声音隔着结界,添了层朦胧的闷响,
“不能被山风听去,也不能被那些藏在暗处的耳朵捡走。”
她终于转过身,直面着防风邶,眼底的光比结界外的萤火更亮。
“相柳,你舍掉一条性命,和半身精血,才救回我的命。海底三十七年,每个月圆之夜,你都用心头血来滋养我的身体。其实…我都感受得到。”
小夭的指尖在结界上轻轻滑动,淡紫色的灵力随着她的动作泛起涟漪,像泛起的泪光。
“那时我虽醒不过来,却能感觉到一股滚烫的暖意,顺着四肢百骸慢慢淌。有时那暖意太烈,像要把我烧起来,可我偏不想躲——那是我在无边黑暗里,唯一能抓住的东西。”
“你总爱说‘等价交易’,那海底三十七年,一条性命,半身精血,岂是一座辰荣山的山峰就能抵的?”
小夭的指尖在结界上重重一点,淡紫色的灵力炸开又聚拢,像她此刻翻涌的心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