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
“自然是我啊——”
我心一紧,刀口直逼她纤长的脖子,她却半点没有要躲的意思。
她说完,又艰涩地笑起来,不出意外地吐出一口黑血,但眼神却更加清明温柔下来。
我握着刀,满脑子想的都是,哥哥和她到底是什么关系,到底要不要杀她,我应该怎么躲开她脖子被割开时喷溅出来的蛊血?
“朝看花开满树红……”她又开始胡乱讲起来,声音细小。
“世情游范,他这样未经俗世苦的公子哥刚刚入世,便想着做蚍蜉撼树的蠢事,跟无锋作对,谈何容易啊……朝看花开满树红……唔,我只记得这一句……”
“花间人醉舞,他回我,酒倾忆箫郎……”
司徒红声音逐渐变小,到最后我只听见她重复一句话:
“朝看花开满树红,然后是什么呢,是什么呢……”
过了许久,她的眼神从我的刀上落在我的手上,再看着我的眼睛,最后把手里的面具拢在胸口,笑着说:
“萧姑娘,送我个痛快吧。”
我本想心一横,抹了她的脖子,既给了她痛快,又报了杀兄之仇。
可是,凭什么?
南方之魍司徒红,杀人无数,害我兄长,我凭什么要冒着中蛊的危险送给她痛快,让她就这么痛苦而死岂不更解心头之恨。
我于是收刀,就这么看着她紧紧抱着那张面具。
转身欲离开时,她突然又叫上我:
“等等!”
我不忘警觉地回头,看见的却是她不卑不亢端坐在榻上的白色身影,与平时判若两人——她举起那张狐狸面具对着我,痴痴地笑。
透过面具眼睛孔洞,我看到的只有窗外的月光。
抽刀,寒光划过身前人的手中之物,狐狸面具碎成了两半,掉在熊皮地毯上,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无锋杀手——看得再久,也不是你的,慢慢等死吧。”
我头也不回地走了,只留下身后一阵哽咽的呕血声。
……
走出门,刻着牡丹花的挂铃清脆地一响,我感到胃里不适,身上阵阵恶寒,忍不住靠到楼梯的木扶手上。
一只温热的手覆上了我的手背。
“宫远徴?”
不知为什么,我一看到他担忧的神色,心中来迟了的酸涩便涌上双眼,恨不得马上痛哭一场。
有些事情生乎于性,发于天然,我那时什么也没想,只知道,我应该扑上去抱着他。
身前人见状,把我揽进他双臂中,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拍我的背,没说什么安慰的话。
等我哭累了,趴在他肩头,他才抱着我上了回宫门的马车,给我套了件袍子,由着我在他怀里睡过去。
我最后只记得萦绕在鼻尖的药香。
……
朝见花开满树红,暮见花落树还空。
若将花比人间事,花与人间事一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