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鸟只是极其优雅、极其从容地展开了那对流光溢彩的翅膀。
“锵——!”
又是一声清越至极的鸣叫,如同敲响了玉磬的余音。
七彩光华骤然暴涨!刺得阿风下意识地闭了一下眼。
当他猛地再睁开时,那根覆盖着铁灰色苔藓的横枝上,已是空空如也!只有几片被气流卷起的、边缘闪烁着银线的蕨叶,打着旋儿,缓缓飘落。
神鸟消失了。如同它突兀的出现,它的离去也毫无征兆,只留下那声清鸣在林间回荡,以及阿风满腔的错愕与失落。
他愣在原地,心脏还在因刚才的激动而狂跳,手脚却有些软。足足过了几个呼吸,他才从那种极度的亢奋和随之而来的巨大空虚中缓过神来。懊丧像冰冷的溪水漫过心头。
“唉!”他重重地叹了口气,抬手抹了一把脸,甩掉额角的汗珠,“算了,这等神物,岂是凡夫俗子能轻易捕获的。”
他摇摇头,驱散心中的不甘,准备回去找他的老伙计风影。折腾了这一阵,那家伙想必也等得不耐烦了。
阿风转过身,沿着来时的方向,踩着厚厚的腐殖层往回走。脚步有些沉重,带着几分失落后的疲惫。很快,那棵被他用来拴马的、格外粗壮的老柏树出现在视野里。铁灰色的树皮在幽暗的光线下显得更加深沉。
然而,树下空空如也!
那根低矮的枝桠上,只有被他随手抛开的缰绳软软地垂挂着,末端空空荡荡!
阿风的心猛地一沉,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
“风影?”他试探着喊了一声,声音在寂静的林间显得突兀而单薄。
无人应答。只有柏树亘古不变的呜咽,仿佛带着一丝嘲弄。
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阿风脸上的懊丧瞬间被惊惧取代。他几步冲到树下,一把抓起那截垂落的缰绳——断口处参差不齐,像是被巨大的力量猛地挣断!地上散落着几根枣红色的鬃毛,还有几个深深的、碗口大的蹄印,凌乱地指向林子更幽暗的深处。
“风影——!”阿风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撕裂般的惊惶,猛地撞向四周沉默的柏树。他像一头被激怒的困兽,沿着蹄印的方向猛冲出去。
“风影!你在哪儿?回答我!”他一边狂奔,一边声嘶力竭地呼喊着伙伴的名字。浓密的柏树枝桠刮过他的脸颊和手臂,留下道道火辣辣的血痕,他浑然不觉。脚下盘结的树根和湿滑的苔藓几次让他趔趄,差点摔倒。
他冲过那片开着透明紫色小花的区域,冲过那株结满霜蓝浆果的虬龙灌木……蹄印时断时续,最终在一片布满巨大、湿滑青苔的岩石区彻底消失。风影,他那匹陪伴他走过无数风雨、如同手足兄弟的枣红马,就这样消失在这片诡谲的柏树林中,没有留下任何踪迹。
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一圈圈缠绕上来,勒得阿风几乎窒息。他背靠着一块冰冷的、布满铁锈色苔藓的巨石滑坐下来,大口喘息。汗水浸透了单薄的衣衫,紧贴在身上,带来一阵阵寒意。他颤抖着手去摸腰间的酒葫芦,拔开塞子,仰头猛灌,浓烈的烧刀子滚入喉咙,却丝毫驱散不了心头的冰冷和恐慌。
没有风影,在这危机四伏的玉山,他寸步难行!一个可怕的念头不受控制地钻入脑海:风影……会不会已经……那挣断的缰绳,那凌乱的蹄印……难道遭遇了茶摊老头口中那“成了精”的黑瞎子?
就在这时,一种难以言喻的直觉,如同冰冷的钢针,猛地刺入阿风的后颈!
不是声音,不是气味。是一种纯粹的、源自生命本能的、对巨大危险的感知!
他浑身的汗毛瞬间倒竖!肌肉僵硬如铁!血液仿佛在刹那间冻结!
阿风猛地扭过头,脖子出僵硬的“咔哒”声。
就在他身后不到十丈远的地方,一片格外浓密、光线几乎无法穿透的墨绿色柏树阴影下,两点幽光,如同来自九幽地狱的鬼火,无声无息地亮了起来。
紧接着,一个庞大得乎想象的轮廓,缓缓地从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中分离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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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
纯粹的、吞噬一切光线的漆黑!
那是一只熊。一只庞大到令人灵魂战栗的黑熊!它站在那里,像一座移动的小山丘,几乎要顶到上方低垂的柏树枝桠。油亮的黑色长毛覆盖着它岩石般贲张的肌肉,在幽暗的林光下反射着湿冷的、令人心悸的微光。粗壮的四肢如同四根生铁浇铸的柱子,每一次微小的挪动,都让脚下的腐殖层深深下陷。
最恐怖的是它的眼睛。那两点幽光并非错觉,而是它真实的眼睛!里面没有野兽惯常的浑浊或狂躁,只有一片凝固的、深不见底的冰海,翻涌着纯粹到极致的、赤裸裸的毁灭欲望!那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瞬间刺穿了阿风的勇气,将他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阿风的血液彻底冻结了,连呼吸都停滞了一瞬。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凝固。他能清晰地看到巨熊宽阔胸膛上随着呼吸缓慢起伏的粗硬黑毛,能闻到一股浓烈得令人作呕的腥膻气混合着腐肉和血腥的味道扑面而来。
恐惧像滔天巨浪,瞬间将他淹没。他从未见过如此巨大、如此充满压迫感的生物!茶摊老头的警告如同惊雷在耳边炸响。逃跑?在这巨兽面前,他的度不值一提!求饶?那对冰海般的眼眸里,只有纯粹的杀戮意志!
退!只有退!
求生的本能终于压倒了最初的僵直。阿风强迫自己挪动如同灌了铅的双腿,极其缓慢地、一步一步地向后退去。他不敢转身,眼睛死死盯住那两点越来越亮的幽光。握着匕柄的手,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白,冰冷的金属似乎成了他唯一的依靠,是他与死亡之间唯一的屏障。
他试图寻找任何可以利用的地形——一棵足够粗壮的树?一块可以阻挡的巨石?然而目光所及,只有笔直光滑的柏树树干和湿滑的苔藓岩石。绝望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他的心脏。
巨熊动了。
它似乎厌倦了这场无声的对峙。那庞大的身躯以一种与其体型极不相称的、带着致命压迫感的流畅,迈开了步子。没有咆哮,没有威吓,只有粗壮的脚掌踩踏在腐殖层上出的、沉闷而规律的“噗、噗”声,如同催命的鼓点,一下下敲在阿风濒临崩溃的神经上。
距离在飞缩短!七丈…五丈…三丈!
那浓烈的腥风几乎要喷到阿风的脸上!巨熊冰海般的眼眸里,清晰地映出了他苍白而扭曲的脸!
不能再退了!身后是一块巨大的、布满湿滑青苔的岩石,退无可退!
“吼——!”
一声低沉到极致、却仿佛能撼动大地的咆哮,终于从巨熊张开的血盆大口中爆出来!腥臭的热浪夹杂着唾沫星子,狠狠拍在阿风脸上!几乎在同一瞬间,那如同攻城锤般的庞大身躯,挟裹着碾碎一切的狂暴力量,轰然扑至!巨大的阴影瞬间将阿风完全笼罩!
生死一线!
阿风所有的恐惧在巨熊扑来的瞬间被压缩到了极致,又在爆的临界点轰然炸开,化作一股孤注一掷的凶悍!他喉咙里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身体在千钧一之际,凭着无数次生死边缘磨砺出的本能,猛地向右侧全力翻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