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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琴鼓山（第2页）

一声比先前更为响亮的震鸣！一股沛然巨力沿着匕瞬间传递过去！

黑衣人只觉虎口剧震，仿佛被重锤猛击！五指不由自主地一麻一松！那柄幽蓝匕再也握持不住，脱手飞出，“夺”地一声，深深钉入不远处一棵老树的树干之中，兀自颤动不已，出低沉的嗡鸣！

黑衣人脸色剧变，眼中第一次流露出难以置信的惊愕！他反应亦是极快，匕脱手的瞬间，足尖一点地面，整个人如同受惊的夜枭，毫不犹豫地倒飞而出，几个起落便已隐入身后浓密如墨的树影深处，只留下一句冰冷刺骨、带着切齿恨意的警告在林中回荡：

“小子！山神震怒，必降灾劫！你逃不掉！”

声音袅袅散去，林间只剩下阿风粗重的喘息、风影不安的响鼻，以及那柄钉在树干上、兀自震颤着幽蓝寒光的匕。

阿风没有追击，也无力追击。方才那凝聚了精气神的一击，几乎耗尽了他残余的力气。他拄着剑，大口喘息，汗水沿着下巴滴落。鸩毒带来的虚弱感和激斗后的脱力感交织袭来，眼前阵阵黑。风影小跑过来，用温热的脑袋轻轻蹭着他的手臂，出低低的呜咽声。

他缓步走到那棵树下，看着深深没入树干的匕。幽蓝的刃身即使在暗处也流动着不祥的光泽，靠近了，一股淡淡的、令人作呕的腥甜气味萦绕鼻端。“淬毒之物……”阿风眼神一凛，没有去拔，只是牢牢记住这匕的样式。黑衣人身份成谜，话语中的“惊天秘密”和“山神震怒”更如同巨大的谜团，沉甸甸地压在心头。他回望黑衣人消失的方向，那幽暗的密林深处，仿佛隐藏着无数双冰冷的眼睛。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阿风喃喃自语，眼中疲惫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更加坚定的光芒。他轻轻拍了拍风影，“老伙计，看来这山的秘密，比我们想的还要深。走！”他不再犹豫，牵着马，毅然决然地朝着黑衣人退走的方向，向着琴鼓山更幽邃、更核心的腹地走去。每一步踏下，都仿佛踩在未知命运的弦上，而那无处不在的、如琴如鼓的山风之声，似乎也变得越宏大、神秘，如同某种古老仪式的背景低吟。

越往深处，林木愈古老苍劲，虬枝盘结，遮天蔽日。脚下的路早已消失，只有厚厚的腐殖层和盘踞的树根。那奇异的琴鼓之声也生了变化，不再仅仅是风过林梢的和谐共鸣，时而夹杂着一种沉闷的、仿佛从地底深处传来的“咚咚”声，如同巨人的心跳，震得脚下微麻；时而又会响起一阵极其清越、如同玉磬相击的“叮叮”脆响，余韵悠长，涤荡心神。这声音仿佛拥有某种奇特的指向性，引导着阿风在迷宫般的原始森林中穿行。他心中若有所悟，莫非这玄妙的声响，并非单纯的自然之音，而是某种……指引？

攀过一道陡峭的、布满滑腻青苔的石坡，眼前豁然开朗。一面巨大无比、近乎垂直的灰白色石壁突兀地矗立在眼前，宛如天神劈下的巨斧。石壁下方，藤蔓如瀑布般垂挂，掩映着一个仅容一人弯腰进入的、极其隐蔽的洞口。若非那奇特的“叮叮”之声在此处格外清晰，如同呼唤，阿风几乎不可能现这自然的伪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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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解下风影的鞍鞯，拍了拍它的脖子：“在此等我，机灵点。”风影用鼻子蹭了蹭他，温顺地走到旁边一片较为开阔的草地，低头啃食起来，耳朵却警惕地竖着。阿风深吸一口气，拨开厚重的藤蔓，一股混合着泥土、苔藓和岁月尘埃的凉气扑面而来。他矮身钻了进去。

洞内初极狭，仅容一人侧身，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空间并不算特别巨大，却异常高旷。洞顶垂下无数奇形怪状的钟乳石，有些细长如锥，有些圆润如鼓。洞壁并非天然岩石，而是一种罕见的、带着玉石般温润光泽的青黑色石质，触手冰凉细腻。而吸引阿风全部目光的，正是这奇异石壁上，密密麻麻镌刻着的无数符号与图案！

那些符号极其古老繁复，绝非他所知的任何一种文字，线条时而刚劲如斧凿，时而圆转如流水，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韵律感。图案则更加神秘：有日月星辰的运行轨迹，有形态各异、或奔腾或蛰伏的奇异兽形，有简单勾勒却气象万千的山川河流，更有人形盘膝而坐、周身环绕着玄奥光线的修炼之图！这些刻痕深深嵌入石壁，历经漫长岁月，依旧清晰可辨，散出一种亘古苍茫的气息。

阿风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他走近石壁，指尖小心翼翼地抚过那些冰冷的刻痕。指尖传来的触感并非仅仅是石头的坚硬，更仿佛带着一丝微弱的、难以察觉的奇异脉动，与他体内因激斗和鸩毒而尚未平复的气血隐隐呼应。他闭上眼，凝神感知，脑海中竟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方才进山所见的种种：白珉的温润柔光，洗石的圆滑光泽，白犀踏地的沉雄威势，鸩鸟惊心动魄的毒音，甚至风影那一声破开危局的长嘶……这些画面、声音、感觉，竟与壁上某些特定的符号、图案奇异地重叠、对应起来！

“白珉……洗石……温养之性……对应这如水的圆转符文……”他喃喃自语，目光灼灼，在壁上飞快地搜寻，“白犀，厚重如山，其势如鼓……是了，这粗犷的刻痕！”他的手指点向一组线条刚猛、仿佛蕴含着力量的符号。“鸩鸟，其音穿魂蚀骨，其毒阴寒诡谲……这尖锐如刺、带着回旋的符号！”他猛地指向另一处刻痕。

一种醍醐灌顶般的明悟瞬间席卷了他！这满壁的符号图案，并非杂乱无章，而是一部无比宏大、包罗万象的“书”！它以山川风物为引，以珍禽异兽为师，阐述着天地间最本源的能量（“炁”）的运行、转化、相生相克之理！那看似玄奥的修炼图，正是引导人如何通过特定的呼吸、观想、动作，沟通内外，引动这琴鼓山独特环境中蕴含的天地之“炁”，或用以淬炼自身，或用以驾驭外物（如影响异兽、引导地脉之声），甚至……化解剧毒！

“《山海炁源真解》……”五个古朴沉凝的大字图案，在洞窟最深处一片相对平滑的石壁上，如同众星拱月般被复杂的符文环绕着，此刻在阿风眼中变得清晰无比。原来如此！这便是琴鼓山最大的秘密！那黑衣人守护的，并非金银财宝，而是这足以颠覆常人认知、沟通天地自然的无上秘典！他守护的，是这山中万灵遵循的古老法则！

狂喜与激动如潮水般冲击着阿风的心房。他强压下翻腾的情绪，目光如炬，在洞窟深处仔细搜寻。终于，在几块天然形成的、如同莲台般的巨大洗石后方，一个极其隐蔽的天然石龛中，他看到了！

那并非寻常书卷。它静静地躺在石龛内，材质非金非玉非帛，竟像是某种温润的深色古木削制而成，又隐隐流动着金属般的光泽。书册并不厚重，封面之上，正是那五个大字“山海炁源真解”的古老纹样，线条古朴，仿佛蕴含着整个山海的重量。奇异的是，这书册本身，竟在散着一种极其柔和、如同月华般清冷纯净的光芒，照亮了小小的石龛，与洞壁上那些符号的微弱脉动遥相呼应，仿佛是整个洞窟能量流转的核心。

阿风屏住呼吸，一步步走近。当他颤抖的手指终于触碰到那冰凉而温润的书册时，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瞬间流遍全身——仿佛触摸到了这座古老山脉的心跳，触摸到了流淌了千万年的时光。就在他小心翼翼地将书册捧起的刹那！

“轰隆隆——！”

整个洞窟毫无征兆地剧烈摇晃起来！如同沉睡的巨兽被惊醒，出震天的怒吼！顶壁上，无数年深日久、早已不堪重负的巨大钟乳石出令人牙酸的断裂声，如同死亡的利箭般轰然砸落！大大小小的石块如雨点般坠落，烟尘弥漫！脚下的地面也在疯狂震颤、开裂！

“不好！山洞要塌！”阿风脸色剧变，瞬间明白了黑衣人那句“山神震怒，必降灾劫”的含义！取走此书，竟如同抽走了维系此地某种平衡的基石！

生死关头，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他猛地将散着微光的《山海炁源真解》死死抱在怀中，如同护住自己的心脏！身形如电，朝着来时的狭窄洞口亡命般冲去！耳边是震耳欲聋的崩塌轰鸣，是巨石砸落地面的恐怖闷响，是岩壁撕裂的刺耳尖叫！一块磨盘大的石头擦着他的后背狠狠砸落，劲风刮得他后背生疼！他根本不敢回头，将度催到极致，在烟尘弥漫、落石如雨的死亡通道中左冲右突，险象环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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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前方透出藤蔓缝隙间漏下的天光！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如同炮弹般猛地冲出洞口！

“轰——哗啦啦——！”

就在他扑倒在地、翻滚卸力的同时，身后传来山崩地裂般的巨响！那巨大的石壁仿佛失去了支撑，连同整个山体结构都向内猛烈坍塌下去！无数碎石和烟尘如同喷的火山灰，从洞口汹涌喷出，瞬间将他刚才的立足之地彻底掩埋！大地剧烈的颤抖持续了足足十几息才缓缓平息。

阿风灰头土脸地从地上撑起身体，剧烈地咳嗽着，吐出呛入的尘土。他回头望去，只见原先洞口的位置，已被无数巨大的崩落山岩彻底封死，形成一道狰狞的新崖壁，唯有几缕烟尘还在石缝间袅袅升腾。琴鼓山那奇异的、如琴如鼓的风声，不知何时已悄然停歇。山林一片死寂，只有风影焦灼的嘶鸣声由远及近。

他低头看向怀中。那册《山海炁源真解》依旧散着柔和而稳定的清辉，在弥漫的烟尘中如同一盏不灭的明灯，静静地躺在他臂弯里，冰凉而温润的触感透过衣衫传来。方才那毁天灭地的崩塌，竟未损其分毫。

阿风缓缓站起身，拍去身上的尘土。他最后深深看了一眼那崩塌的崖壁，仿佛要将这座神秘莫测、给予他生死考验又赠予他无上机缘的琴鼓山，连同那守护秘密的黑衣人、威严的白犀、剧毒的鸩鸟、温润的白珉与洗石，都烙印在灵魂深处。山风重新拂过林梢，却不再是那玄妙的琴鼓合鸣，只余下寻常的松涛阵阵。

他珍而重之地将书册贴身藏好，翻身上马。风影感受到主人心绪，出一声清越的长嘶，四蹄轻快地刨着地面。

“走吧，老伙计，”阿风轻抚风影的鬃毛，目光投向远方层峦叠嶂的地平线，那里有更多未知的山川在召唤，“琴鼓山的秘密，只是开始。”怀中的书册仿佛带着山的温度与重量，沉甸甸地贴在心口。这不是终点，而是一把钥匙，为他打开了一扇通往更浩瀚、更不可思议之境的大门。江湖路远，大道无涯，而属于阿风与风影的传奇，正随着清脆的马蹄声，在这片广袤的天地间，踏出崭新的、充满无限可能的篇章。枣红马撒开四蹄，载着它的主人，如一道跃动的火焰，投入莽莽苍山，奔向那风云激荡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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