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晚饭后,两个人又把满地乱爬的糯糯合力拎到了浴室,在浴缸放满水和她最喜欢的玩具,开始给小祖宗沐浴。
洗完澡后,就要给她换尿布穿睡衣抹香香,一套基础流程下来不知不觉已经十点了。
还是读书和工作轻松一点。
李可唯抱着小家伙喂奶时,福至心灵地感叹道。
糯糯的作息比起大多数同龄小孩而言已经算仁慈的了,小不点虽然洗澡的时候闹腾,但每次一喝完奶就犯困,不用别人抱着七哄八哄,只要在婴儿床上放一首催眠曲,这小家伙便立马困巴困巴地进入状态,曲子没放完就翻着圆滚滚的肚皮熟睡了。
今天也是如此。
糯女士在李可唯怀里吃饱喝足后,满意地咂了咂嘴,甚至叽里咕噜地飙出一串婴语来。
李可唯被她瞪着眼睛的模样逗笑了,揉了揉那一头又黑又密的爆炸头,把小孩给放在了婴儿床上。
糯糯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抗拒地踢蹬了几下腿,想要坐起身来,结果被李可唯一掌给轻轻推倒在了床上。
“啊……啊、呀呀………”
李可唯把手机的音量调至最小,一边小幅度地晃着小床,一边给小祖宗放她最近最喜爱的睡前儿歌《虫儿飞》。
果不其然,当“黑黑的天空低垂”响起的那一瞬间,糯糯的眼皮便不自觉地耷拉下来了,莲藕似的小臂也没力气乱挥了,仿佛被人打了一剂催眠针似的,颠了几下脑袋,不一会儿便乖巧地睡着了。
李可唯靠在床边守了她一会儿,直到确认小家伙已经熟睡之后,才把手机里播放的音乐关掉,俯下身亲了亲那红扑扑的小脸。
“我爱你,宝贝。”
他又埋头吸了一会儿小婴儿那令人垂涎的奶香味,趴在床头亲了好几口才转身关上了房间的灯。
洗完澡后,李可唯已经累得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了,将脏衣服丢进衣篓之后,他便摇摇晃晃地飘向了床,一头栽进了柔软的被窝里。
身体刚准备无所顾忌地陷进去,腰间却又被一双大手给及时地捞了起来,成了个“半倒不倒”的姿势。
“不要这样躺,对腰椎不好。”耳边响起季想的声音。
李可唯含糊地应了一声,换了个老实的侧躺姿势,正好和那人鼻尖捱着鼻尖。
夹杂着水汽的爽身粉味道溢满了这个狭窄的天地。
那薄荷味儿分明既冷又淡,还带着股胡椒般的辛辣劲儿,但闻起来却令他莫名安逸而放松,甚至还患上了瘾。
过了好久,他听见季想忽然开了口:
“今天有心事?”
“我的心事能这么简单就被你看出来?”李可唯眯着眼笑了笑。
他进门的一瞬间便收拾好了自己那些破烂情绪,没想到还是被季想给看了出来。
这家伙以前可是最不会看别人脸色的人啊——
“我看得出来。”
季想的声音低得有些发闷,李可唯看见他的喉结明显地动了动。
“至少……现在能看出来。”
李可唯其实也不算是个掩藏自己情绪的高手,但跟季想这个什么心情都摆在脸上的菜鸟而言,还算有点能力的。
他的心情其实也很容易被人看出来,一旦陷入了情绪低谷,他面上的所有表情都会逐渐木化,就算微笑也能看出僵硬的表演痕迹。
“有时候……”
李可唯听见季想缓缓张了口,但过了很久,才突然道出了下一句:
“我会后悔。”
“后悔什么?”
他的笑容渐渐敛了,似乎意识到那人将要说什么,呼吸也不由有些错乱起来。
季想沉默地抱着李可唯,将喉中的语句咀嚼了许久,才沉着声一字一字地吐了出来:
“后悔没有早一点看出来。”
“后悔信了你那拙劣的谎话。”
说到这,他叹了口气:
“更后悔……我们离婚的那一天,我没有低头看清你的表情……”
两人去民政局办理离婚证明的那一天,一个人戴着墨镜,全程面无表情地直视着前方,所以他理所当然没看见签署协议时另一个人那只颤抖到握不住笔的手。
而另一个人却始终低着头,把一颗心降到了尘埃里,自然也看不见身侧那人墨镜底下那被怒气盈满的、自负的悲伤。
一个抬头,一个低头,两道相错的视线应证着相错的人生,这辈子本不可能再有交聚的机会。
岂料多年后的一个雨夜里,命运竟然让他们再次重逢——
季想垂眼看着李可唯的鼻子和嘴唇,情不自禁地伸手抚上了他的脸,感觉那人的身体微微地震颤了一下:
“如果,这段时间里我总想着如果……如果在当时你说要和我‘谈一谈’的时候,我能认真地看你一眼,是不是就能看出你在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