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缓步行至寝房,褪下庄重的朝服,动作看似从容如常,解玉带时却不自觉加快几分。
步入浴房,温热的水流抚过肌理,白日里积压的疲惫也随之渐渐消融。
他动作利落,不多时便已沐浴完毕,素白中衣随意披在肩头,发梢还坠着几滴水珠。
换上素雅常服,腰间仅系一条简约青绦,往日规整高束起的长发,随意用玉簪松绾,更添几分清雅俊逸。
沐浴罢,两处院落依旧静谧无声,他再次迈出垂花门寻觅温曲儿,可四下探寻,始终不见她的身影。
原本满怀期待的心,无端泛起一丝焦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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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竹见主子这般心急的模样,不敢有丝毫耽搁,赶忙前去询问府中众人。
不多时,墨竹便脚步匆匆赶了回来,恭敬回禀道:“爷,夫人申时便乘马车出门,说是前往糕点铺,仅带了贴身丫鬟随行。”
苏玄染听闻此言,眉峰骤然深锁,清冽眼眸中掠过一丝隐忧。
温曲儿向来得时精准,每次出门必在黄昏暮色中归来,可今日迟迟不见踪影,着实反常。
此时夜幕低垂,沉沉暮色笼罩着苏玄染的心,一股不安的情绪陡然涌上心头
他疾步登上马车,墨竹见状,亦不敢怠慢,急忙跟上。
马车如离弦之箭,朝着糕点铺方向飞驰而去。
马蹄声急促而响亮,扬起的尘土在空中弥漫,打破了街道的寂静。
不多时,马车便停在一家糕点铺前,墨竹一个箭步跳下马车,向店内之人询问情况。
只是,一家又一家的糕点铺寻过去,每一次得到的回应皆是夫人来过,却又早已离开了。
苏玄染倚在马车软垫上,阖目假寐,指节却无意识摩挲着膝头。
掌心沁出微微薄汗,他不动声色地将手往袖笼里藏了藏。
暮色渐沉,马车在状元府石阶前缓缓停下。
墨竹利落下了车,沉声问门房:“夫人可归?”
马车再度启程,碾过青石板的声响格外清晰,每一下震动都敲在苏玄染绷紧的神经上。
车窗外夜幕如墨,将整座城池严严实实裹住,可街道上却是灯火通明,一盏盏明灯璀璨摇曳,洒落点点光晕。
马车在夜市入口骤然停驻,苏玄染屈指轻叩车壁,不待墨竹完全掀开帘子,他已身姿矫健地跨下马车。
扑面而来的喧闹声汹涌,苏玄染步伐沉稳,却难掩急切地穿行其中,目光一一掠过熟悉的摊位。
画糖人的铜锅冒着热
气,他视线落在着竹板上半干的糖画,那蜿蜒的线条勾勒出的,正是温曲儿最爱的图案。
往昔画面与眼前凝固的糖丝渐渐重叠,他飞快垂下眼睑,掩去眼底转瞬即逝的怔忪。
在香料铺前,他停下脚步,凝视着架上宝蓝色的香包。
老板娘笑容满面地递来新绣的香囊:“公子瞧瞧,这回的针脚可比上次更精细……”
话音未落,苏玄染的身影已融入熙攘的人群。
冰糖葫芦摊位前,裹着糖衣的山楂在灯笼下泛着红玛瑙般的光泽。
苏玄染的目光,紧锁在竹棍顶端那串最大的冰糖葫芦上,裹着糖壳的山楂透亮诱人,正是温曲儿最中意的模样。
摊主刚要开口热情招揽,却见这位华贵的公子忽然抬手,手指悬在半空,又在触及糖衣前缓缓收回。
犹记得上次逛夜市,温曲儿踮着脚尖,指着竹棍最高处的冰糖葫芦,娇嗔撒娇,非要买下那串最大的。
他当时笑着取下递到她手中,看着她咬下第一口时,糖壳清脆的碎裂声,混合着酸甜的果香,还有她眉眼间藏不住的雀跃欣喜。
此刻,摊位前听不到那熟悉的娇俏声音,寒风卷起零星的糖渣,簌簌坠落在空荡的地面。
转过街角,苏玄染脚步微滞,修竹般的身影笔直地钉在蜜饯摊前。
竹匾里,琥珀色的果脯蒙着层冷光,裹糖的青梅泛着幽微光泽,在他眼底碎成温曲儿,倚着他讨要蜜饯时的,盈盈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