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祎满意颔首,踏下石阶后吩咐嬷嬷:“走。”
嬷嬷:“给您传辇?”
“不,”江祎只是扶着她的手:“咱慢慢走,陪朕去趟诏狱,朕有话单独问锦仪。”
月色清朗,照得宫道亮堂堂的。
外间夜色远不及诏狱幽深的廊道昏暗。江祎此生,是第二次来这,尽管距上一次已过了几十年,地下幽冷气息扑面而来的刹那,还是让她本能地打寒颤。
嬷嬷颇有眼色地,端起一小烛台送到她手心,她紧握住烛台,拿手拢了拢跃动的火苗。
正欲抬脚往深处走,耳畔忽而传来微弱的争吵余音:
“别扯旁的!我只问谁让你北上的!是你娘还是你一意孤行?”
“哈,我娘不是你娘吗?江颂祺你个狼崽子!得了权势不要娘的混账!”
“骂够了就回答!”
嬷嬷竖耳朵辨识出音色,不由大惊:“是陛下和郡主?”
江祎以指掩唇,示意她噤声,自个轻手轻脚往里摸索靠近几步。
怪不得方才她来此时,门口守兵神色那么慌张,里头廊道里也找不见守卫。
“当年娘命人在朔方杀她,给你拔隐患,何其凶险!你不领情,竟还派人申饬娘?登基后约束我们变本加厉,从未帮扶王府分毫,娘因你殚精竭虑,没享过半点福!你不中用,我给娘谋福气怎么了?”
“少强词夺理,你这是害她!”
江颂祺虽在斥责,可嗓音分明是压制着的。
“我这亲妹妹,你几时放眼里过?按国朝规矩,你登基不该封我长公主吗?好,没进封我认了,可你不记得我生辰,不记得我早到了适婚之龄,反而热衷巴结江晚璃,给她庆生…”
“我本还存着一丝希望,盼朝会时你回护我几句。谁承想,你让那病秧子来整我!我从小就讨厌她,你不知道?因为她,你三进三出禁庭,成了举国笑柄,你不恨她吗!”
“现在好了,娘生死未卜,我也活不成。你满意了?没了王府撑腰,这捡来的皇位你坐得稳?凭什么江祎能谋朝篡位,宸王府不能?除了江嬛,谁都名不正言不顺,谁抢赢谁称霸!”
“啪—”
无比嘹亮的一声脆响,在诏狱石壁上回音激荡。
旋即,撕心裂肺的控诉脱口:“江月眠,你不可理喻,满嘴胡言!”
“哈哈!”蔑笑愈发张狂:“娘说的太对了,生恩重不过皇权利诱,你跟我们当真不是一条心。”
“…”
此语落,内里静谧良久,江祎以为江颂祺走了,转身想避的刹那,消失的声音竟又重现:
“亏得朕念同胞之情,乔装来此,想替你寻转圜之法…可你贪权走火入魔,我救不了你,也救不下她了…”
“少在这惺惺作态,你所慌所忧的,只有皇位罢!”
“真是可笑,我的胞妹,居然不及清悟懂事…这些年我孤身于两家平衡斡旋的酸楚,你们半点不体谅…罢了,黄泉路上若还念亲情,就慢点走等等我。以后,我永远陪着你们。”
“滚,谁要等你!下辈子,下下辈子,我江月眠再不要你这白眼狼做姐姐!”
“你!”
“砰”的一声,好似有重物轰然砸地。
江祎忽而揪上心口,忙朝外头唤:“来人!”
不多时,狱卒们抬走了不省人事的江颂祺。
“作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