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呼声起,江晚璃彻底被架在了火上。
诏令人名空悬,是绝不能堂而皇之说出来的隐晦…
情急之下,黔驴技穷的江晚璃不知哪来的牛劲,猝然揪起林烟湄,扯着人大步流星直扑内室。
“阿姊注意影响。”
方绕过屏风,林烟湄脚掌抓地,掣了江晚璃一下,逼停了对方张皇的脚步,气音脱口:
“阿姊,我阴了你,你别恨我。”
江晚璃胸腔剧烈起伏着,眼尾泛起大片的红。
“我知道你的思量,我都懂。”
林烟湄知晓外间看不见,也清楚耽搁久了臣工会疑心,便下定决心快刀斩乱麻:
“但社稷天下关乎众生,不可儿戏,不是你我随意互让的玩意。我生于乡野,性情散漫不擅决断,所求仅是公允洗冤,没能耐坐稳皇位,更痛恨争权的狠戾。先帝传位正统是我姥姥,不是我娘或我。于臣工而言,拥戴你理所当然。你自幼学习权术,最合适不过。”
“胡扯,我病歪歪的怎…”
江晚璃一张嘴,泪水就夺眶而出,哽咽到失声。
林烟湄紧紧抱住她:“我帮你。你在前头顶着,做我的准心骨,我便赴汤蹈火,什么都敢替你分担。”
“林烟湄,我恨你!”
江晚璃咬牙切齿:“平日装得优柔寡断,大事上没一次与我商量,倔得要命!”
林烟湄不合时宜地咧嘴笑笑:“恨就恨吧。我硬气这一次,以后都当耙耳朵还不行?”
“便宜占尽,反来卖乖!”
江晚璃只觉头晕目眩,好似置身梦境般:“当初长姐请你吃酒,你们是否就合计过?”
“可拉倒吧,她既不愿面对谋反的母妹伏诛,又怕臣民议论她,更怕失权后你忌惮残害她,所以想服毒自尽。她若死,你的骂名还能跑?我绞尽脑汁安抚无用,就挠她骂她倒她的毒药!”
闻声,江晚璃讷然许久:“她也是可怜人…怪我错了,疏离她许多年。”
林烟湄:“所以陛下为何没回来?”
江晚璃不假思索道:“面子放不下,逃避、躲着。”
“请她回来吧,我跟她聊得来,”林烟湄把下巴抵在江晚璃肩头:“咱俩成亲时,太后这样子没法捧场罢?你没个长辈撑腰怎么行,会被我那一大家子欺负的。”
“成亲?”
江晚璃喜出望外,后仰身子拉开距离:“肯与我不离不弃了?打算何时办?”
林烟湄蹦着转了个圈,背对着江晚璃嘟囔:“听你的,我都说不擅长拿主意了。”
“那就…六月底。”
江晚璃象征性忖度须臾,很快做下决断:“你我相识于五年前的六月,是我最绝望的低谷,也是你无忧无虑岁月的终结,于你我皆有纪念之意。况且,六月万物生机盎然,最鲜活。”
“是不是有点赶?”
林烟湄口是心非,心里高兴得开花,恨不得今晚就喜结连理,嘴上还得矜持客套两句:“时间不多了啊。”
江晚璃凝视着她,微仰下颌:“登基和亲事一起办,流程精简,阵仗不可轻怠!”
*
六月初,苦劝的长信如早春柳絮般铺天盖地飞向南疆,江颂祺顶不住俩人的盛情,决意启程北归。
江祎这一生可能太在乎声名和旁人的看法,自写下诏书后,病势猛如山海,神智时常混沌,呓语连连的。刘素穷尽毕生所学,到了只剩摇头:
“也就是年底的事儿了。”
另一边,跟着江颂祺北上的,还有开春被叫走的谢砚青。抵京当日,这人守着个马车畏缩不肯入城。林烟湄厌烦故弄玄虚,近前挑开车帘,势要看看车内装着啥见不得人的东西。
“这…!”
厚重的帘子挑起后,一张形同枯槁的青黑脸颊扑进了她的瞳孔,吓得她差点没站稳栽出去。
若不是经年累月的印象给了她熟悉的感觉,她如何也不会再看第二眼。
谢砚青见状,愧疚道:“我寻到她的时候,比这还惨…抱歉,我尽力了。”
说完,她解下拴马的绳子,先打马逃了。
林烟湄无措到五官扭曲,探身坐在车边问着那气息奄奄的人:
“你…你怎么把自己折腾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