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国众人心满意足地坐到了席间,只有头次来朝贺的四国使臣不解其意,也甚是惊奇。
使臣们献上的宝物确实各有各的出众,爪洼国进献一物为照病镜,人有疾以此镜照之,可见脏腑中所滞之物,甚为奇妙。②
但令人意外的是亓丹使臣,“奉国主之命,向皇帝陛下献上我亓丹金丘公主,迦晚。望公主能随侍陪伴圣驾,以显亓丹忠君之心。”
贾环忍不住道,“为什么总有属国执着于用和亲来维系两国关系,真是怪了。”
薛玄给他倒了一盏荔枝酒,淡淡道,“听闻亓丹出美人,只可惜打错了算盘,咱们这位陛下一贯是不会怜香惜玉的。”
“你这话说得……不客观。”
薛玄笑着摇了摇头,也没再说什么
果然亓丹使臣此话一出,殿内安静了许久。
上一次有属国意图联姻还是老圣人在的时候,离国曾向淳朝进献胥阳长公主,也就是如今的北静王妃。
当时赤云也曾向老圣人求娶公主,但却被婉拒了,并言明大淳公主永不和亲。
亓丹却又不同了,他们此次是想将本国公主嫁与皇帝为妃。
淳朝文武百官面色各异,不由得窃窃私语,毕竟皇帝自登基以来后宫寥落,连当今太子都是从弘王膝下过继的。
朝中虽有不少老臣对此颇有微词,但也不敢过多言语,别说老圣人,连无上皇和太皇太后都没说什么,他们又有几个胆子置喙。
“陛下做太子时就不曾纳妃,如今后位长久空悬,全一心在国事上了。”
“老圣人亦不重女色,但加上早逝的大皇子,膝下也有三子呢……”
“你们觉不觉得,陛下近两年越来越不好琢磨了,除了太傅大人之外,其余公侯百官都不甚亲近。”
“君心难测,天子自当如此。你若能揣摩出陛下的心思,还能跟我坐一块儿?”
小太子大约明白是发生了什么事,亓丹的使臣为大淳送来了一位公主做皇妃……
他偷偷看了一眼身旁的父皇,开始低头玩弄龙椅上垂下的宝珠璎珞。
水铮的指尖在宝座扶手上敲了敲,双眸狭长深邃,冷冽的眼神中带着居高临下的淡漠。
年岁渐长,他的容貌却比之少年时更加俊美薄情。
“朕无意于此,怕是要负了亓丹王一番盛情。”
大庭广众之下,使臣也没想到会被这么干脆直接的拒绝,一时很是难堪,“皇帝陛下万岁,公主正当妙龄,是国主最疼爱的孩子。自小才貌双全,琴棋书画无所不晓……”
水铮面上无甚笑意,“京城距亓丹遥亘千里,既然疼爱,怎舍和番?”
“这、这……陛下,国主是——”
玉阶旁站着的吴鱼察觉到皇帝隐有不悦,见他似乎还要争取,当即高声道,“使臣远道而来,舟车劳顿,还请入席罢。”
各国使臣都已在京城歇息半月有余,再多的劳累也消了,任谁都能听出这不过是在给他们一个台阶下。
“是,多谢陛下关怀。”亓丹使臣擦了擦脑门上的汗珠子,秋高气爽的时节,他愣是整个后背都汗湿了。
贾环嘴里含着杏干看完了这一出,不由得叹道,“真是够蠢的。”
当今陛下可不比老圣人仁慈,当初离国眼巴巴送公主来的时候,老圣人还下旨赐婚,如今的金丘公主便只能是怎么来的怎么回了。
亓丹和雨雍是离淳朝最远的属国,从本国都城来往京师要走半年,加之国力微弱,所以往年不曾前来朝贺,怪只能怪亓丹国主拎不清形势。
最后觐见的是雨雍国使臣,上贡全是金银珍宝,长长的贺礼单子念了半晌还未完,简直恨不能将整个国库都搬来献给皇帝。
“前几日告假在家,他们送来一套十二生肖的紫晶杯盏,漂亮极了。我还宝贝似的拿进宫给陛下看新收的贿赂,结果……”
后边的话薛玄替他续上了,“结果发现不只是你,我和谢俨也有。”
贾环撇撇嘴,“你的就是我的,就连他的也是我的。”因为就在方才,谢俨的那尊金桃树也拿来给他赔罪了。
“这雨雍倒是比亓丹聪明多了。”
世人常指金银为俗物,但若是没有这些俗物,人又何以为生?
送金银珠宝虽无t甚新意,但用来表忠心是最不会出错的。
使臣觐见过后才开始真正的夜宴,满目碧翠玲珑、金玉辉煌,珍馐美馔、丝竹歌舞的乐声飘扬在整个麟德殿。
万寿节是大淳盛事,今日不仅君臣同乐,就连京城的百姓也会举办千灯会,借天子龙运祈求福祉。
一位面白秀气的内侍跟着上菜的宫人过来,呈上一碗汤药,“太傅大人。”
这味道闻着十分熟悉,是贾环常用的,“天香汤……宫里的桂花也开了么?”
“是,前两日都盛放了。”内侍回过话便退下了。
他端起药碗一饮而尽,薛玄将装着粽子糖的荷包递了过来,“好在今日带着。”
贾环的病如今虽然都好了,但秋冬里还是不得不小心些,所以天香汤是免不掉的,索性每年也只能喝新鲜桂花开的这一个月。
翰林图画苑的画师坐在皇帝高台下的一侧殿柱旁,长达数米的澄心堂纸世间少有,一直珍藏在图画苑。
“哎呦牧大人,这天儿也不热啊,您这汗都快滴到画纸上了。”
酒香醉人,宴席已渐入佳境,文武百官觥筹交错,御座上的皇帝也召了贾环到身边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