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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知微的效率很高,没几天就把见面的事安排妥当,还特意借着项目合作把林清婉远远支了出去。
见面的地方在一处僻静的疗养院。
季浩脸色很差,是久病带来的蜡黄,原本该是乌黑的头发花白了大半,稀疏地贴在头皮上。他的手臂上能看到几片泛红的斑块,带着结痂的痕迹。
林知微说那是免疫性皮肤病留下的印记,此刻他穿着宽大的病号服,身形枯瘦得像片随时会被风吹走的叶子。
季淮川站在门口看了片刻,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猛地颤了颤。上次节目上明明还是眼神凶狠、说话刻薄的男人,怎么这么快变成了这副模样?
“你来了。”季浩先开了口,声音沙哑得厉害。
季淮川走过去,拉了把椅子坐在他对面,开门见山:“你的病是什么时候确诊的?”
季浩避开他的目光,望向窗外光秃秃的树枝,没说话。
“你当年丢下我是不是和你的病有关?”季淮川又问,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急切。
季浩还是沉默,枯瘦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藤椅的扶手。
无论季淮川怎么问,季浩始终缄口不言,只是在他问到第三遍时,从枕头底下摸出一张银行卡,塞进季淮川手里。
力道不大,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强硬:“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也不用你来看我。父子一场,算我欠你的,这钱就当还清了,随便你怎样恨我,我也不想跟你续什么父子情场。”
季淮川捏着那张薄薄的卡片,忽然想起林知微邮件里的话——季浩总在向林清婉要钱。这张卡里的钱,想必也是这么来的。
他看着他紧绷的侧脸,那上面除了病容,还有一种可以维持的冷漠。
他分明是知道自己时日不多了,才会把从林清婉那要来的钱塞过来!
一旁的林知微见状悄悄使了个颜色,示意他出来。
季淮川走到病房外的走廊,林知微才低声开口:“淮川哥,你应该也猜到了。伯父当年离开你,就是因为确诊了这个病……”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季淮川站在走廊里,听完林知微说的一切,又想起那些刻薄的言语,想起他手臂上的红斑、枯瘦的身形,就连那张银行卡都是怕他有一天确诊遗传上了这个病而做的打算!……所有碎片瞬间拼凑完整,像一把钥匙,猛地捅开了这本锈迹斑斑的心锁。
那些年的怨恨、委屈、不解,在这一刻全化作了酸涩的眼泪,汹涌地漫上来。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被抛弃的,却从没想过,爸爸是抱着那样一份沉重的恐惧和笨拙的爱,才狠下心转身。
泪水毫无预兆地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滚落。
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推病房的门,他想冲进去,想抱住那个枯瘦的身影,想喊一声“爸”,想告诉他自己都知道了,自己不怪他了。
可指尖刚触到冰凉的门板,他又猛地顿住。
他用那些刻薄的话语推开她,无非就是怕他知道真相后会在往后的日子里,时时记挂着一个病入膏肓的爸爸,活得不轻松、不自在。
爸爸想要的从来不是他的原谅,而是他能毫无挂碍、自由的活啊。
季淮川闭了闭眼,滚烫的泪再次滑落。他缓缓收回手,指甲深深嵌进掌心。
不能进去。
至少现在不能。
他靠着墙,任由情绪汹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