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满的头发被蒋轻欢一点点吹干,她的颈子上还残留着蒋轻欢指腹的温度。蒋轻欢放下吹风机满意地揉了揉陆小满蓬松干爽的发丝,很好,她终于不再是那个雨天里总是一身湿漉漉的执拗少年。
蒋轻欢关掉卧室顶灯躺到床上掀起被子一角,陆小满像只乖巧的猫儿一样顺从地蜷在她身边。蒋轻欢的手覆盖在陆小满生长出一片红枫林的位置轻轻地揉啊揉,揉啊揉……
阿雨背后的红枫林和陆小满身后的红枫林在蒋轻欢的意识里渐渐重叠,她好怕自己变成像父亲一样遇事只会动手的可悲大人,她好想锁起那个像魔鬼一样冲动可怖的自己。
“小满,姐姐爱你。”蒋轻欢停止手上的动作将陆小满拥入怀抱。
“谢谢姐姐爱我。”陆小满温热的呼吸像条丝带似的缠绕蒋轻欢脖颈。
“小满,我们从今天起隐秘地相爱吧,爱情这种事不一定要这世界上的每一个人都知道。”蒋轻欢话说出口的那一刻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确实已经沦为面目可憎的大人,她的爱情,她的人生和父母一样可悲。
“好啊,那我们就谈一段隐秘的恋爱,只要我爱你,你爱我就足够,我们的爱情不需要旁人做观众。”陆小满体贴地化解了蒋轻欢那段话中的不近情理之处。
“乖孩子。”蒋轻欢爱怜地揉捏陆小满的脸颊,她多想把陆小满揉进自己的身体,两个人变成一个人,一直在一起。
陆小满将蒋轻欢揉捏她面颊的手包进掌心又摊开,探出半边身体打开床头柜上的台灯。
“你在研究我的掌纹?”蒋轻欢好奇地凑到台灯下方,两个人头挨着头,肩挨着肩。
“我在看姐姐的手有没有受伤?”陆小满手指在蒋轻欢掌心上游走。
“小傻瓜。”蒋轻欢刮陆小满鼻尖。
“姐姐,如果下次生气找个工具打吧,千万不要伤到你拉小提琴的手。”陆小满闭着眼把脸凑到蒋轻欢手掌前蹭了蹭。
“傻孩子,你什么时候才能学会爱自己呢?”蒋轻欢伸手关了台灯,她在月色下亲吻陆小满的额头。
蒋轻欢很想问陆小满是不是心里很委屈,她很想向陆小满郑重地道歉,那些话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所有一切一切都被她揉和在那个晚安吻里,她希望陆小满能够懂得,懂事的孩子一定会懂得,懂事的孩子什么都会懂得。
那天之后陆小满和蒋轻欢在阿雨面前刻意表现得关系十分冷淡,父母与初中班主任在阿雨内心腐蚀的孔洞就像是一笔巨额贷款,陆小满和蒋轻欢需要用漫长的一生去偿还。
蒋轻欢去外地演出的时候陆小满偶尔会乘车跟去那个城市,她们在陌生城市的酒店里终于能回归情侣的身份,因为平时太过压抑,所以释放时潮湿而又热烈,潮湿得像是一场迟来的春雨,热列得想把彼此揉碎。
蒋轻欢有时会觉得自己与陆小满像是在偷情,陆小满却表示她对着一切并不介意,只要能和蒋轻欢在一起,即便偷偷摸摸她也愿意。
那年秋末蒋轻欢从海都演出回来发现家里住着七名年仅十几岁的少女,客厅里铺着一排睡袋,玄关鞋柜旁东倒西歪地躺着七只五颜六色的书包。
“阿雨,你在做什么,你知道这是陆小满的房子吗,我们姐妹两个都住在这里已经很过分了,你邀请客人来家里之前必须得和房主打招呼。”蒋轻欢找了个借口将阿雨叫到门外商议。
“姐姐,她们都和我当年一样……”阿雨脸上丝毫没有歉疚。
“你的意思是?”蒋轻欢屏住呼吸等待答案。
“她们和我一样都是因为无法持续送礼被老师霸凌的孩子……”阿雨补全了那段话的后半句。
“所以呢,所以你要怎么做?”蒋轻欢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反应。
“我想收留这些和我处境相同的孩子,我想重回过去拯救当年无助的阿雨……姐姐指望不上,我只能指望自己。”阿雨的话像鞭子一样抽打蒋轻欢的心。
“我出钱给你另外租个住处吧。”蒋轻欢不想阿雨进一步占据陆小满的家,陆小满现在已经活得像个隐形人一样,她无论如何都得为陆小满保住一方天地。
“你还是那么偏袒她?”阿雨拧着眉头反问蒋轻欢,她目光里赤裸裸的恨意已经无法掩藏。
“阿雨,你一直以来都在针对陆小满,别再继续这样下去,我三天之内会给你的朋友找到新住处,我保证她们会住得比现在舒服。”
蒋轻欢并不反对阿雨帮助那些处境相同的少女,如果阿雨因此能内心得到治愈,如果那些孩子因此不会重走阿雨的老路,那么阿雨目前所做的一切自它有存在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