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在祁峙的世界里,永远一片黑暗,早已分不清是半夜还是白天。
祁峙说他饿了,想自己煮碗面。
林奶奶:“那你叫我,我给你做。”
祁峙抿了抿唇,“外婆,我想自己做。”
那天晚上,是林奶奶在厨房里一点点指导祁峙做的,最终,祁峙磕磕绊绊的做好了那没什么滋味的水煮面。
还打了两颗荷包蛋。
他一碗,林奶奶一碗。
祖孙俩半夜不睡觉,吃着祁峙亲手做的面。
他打鸡蛋没什么经验,鸡蛋里还有鸡蛋壳,硌到了牙齿。
祁峙用力的将鸡蛋壳在他的口中咬碎,就着鸡蛋一起吞下,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林奶奶吸了一大口面条,“好吃,小祁,你瞧,你煮的面条很好吃,外婆上了年纪,就应该吃些清淡的。”
后来,家里在祁峙的要求下,又恢复成以前的样子。
而他,近乎自虐式的逼自己习惯黑暗,习惯二十四小时的永恒黑暗。
没有人理解当时的他有多痛苦。
就像现在利思觉得没有人能够理解她自己一样。
可是两个同样被困在黑暗里的人,被上天赋予了可以相互依偎取暖的权利。
尽管这根被燃烧的火柴,光亮还不足以将黑夜击退。
但如果不拼一把,谁能知道未来会如何呢?
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即使现在黑暗,即使现在触摸不到光明,可他们依然葆有对明天的信心。
“可是你……”
利思想说,可是现在的你完全看不出曾经陷入阴霾。可话到嘴边,又说不出来了,是啊,她有什么立场站在现在的时间轴上评价当初的、陷入黑暗的祁峙呢?
“可是我现在还是好好的出现在你面前。”
祁峙猜到了利思想说什么,他主动接过利思的话。
利思的眼眶更红了,她知道祁峙从小被誉为天才少年,前途一片光明,如果不是因为失去了光明,他可以有更多选择,有更多建树,可曾经小小的天才少年,在看不见的情况下,依然用“好好的”来形容现在的他自己。
利思的心脏一下又一下的钝痛。
“医生没有判我死刑,但是情况不是很好。”利思鼻音变重,一点一点缓缓的将她的害怕说出:“我害怕,我怕万一……”
“没有万一。”祁峙忽然笑了,利思看着他利落的下颌,觉得病房里压抑的氛围都变的和缓了不少,祁峙笑着开口,“你刚刚过了十八岁生日,一切美好才刚刚开始。”
万物磅礴、盛大又脆弱,利思在辗转反侧的夜里小心翼翼问祁峙的问题,祁峙给了她答案。
不是出于对病人的宽慰,而是两颗心的相互依偎——
两颗属于赤忱少年和少女的心。
第18章“当然值得。”
从确诊的那一刻,利思开始了她的治疗,吃不完的药,做不完的检查,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她居然会成为医院的常客。
可她一点也不希望被大家当成病号。
她不希望去医院的时候,路过的病人或是家属投来可惜的目光,仿佛在说:怎么这么可怜,年纪轻轻的就得了癌症。
她不希望看到旁人怜悯的目光。她希望大家把她当成只是有点头疼脑热的普通病人来对待。
徐敏澜和利万成刻意的在利思面前装作和平日一样,仿佛利思只是忽然拥有了一个漫长的曾经求而不得的假期而已,而不是因为其他的身体原因。
一家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维持着表面的安宁。
至少看上去,一如从前,风平浪静。
骨恶性肿瘤的确诊随之而来的来势汹汹的并发症,利思的手腕愈发疼痛,还有转移的迹象。
利思慎之在想,这是不是心理暗示的作用?
以前的她都把手腕的疼痛当成运动训练的并发症,肌贴、喷雾、膏药什么的都一起用,告诉自己忍一忍就过去了,坚持一下就扛过去了,可现在得知真相后,她觉得自己手腕的疼痛简直难忍至极,她不止一次的想,为什么会这么痛啊,为什么会痛到她快要难以忍受。
手腕痛,心也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