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染想追出去,被裴知聿拉住。
“你现在出去也没用。”
林染着急:“外面下了那么大的雨,还有山洪……万一迟老师他想不开怎么办?”
裴知聿抬头,看了一眼窗外,摇摇头。
“他不会的。”
卫生所又陆续送进来一名伤情较重的患者,跟卫生所的医护配合着又完成了一场急救后。林染擦了把额头的冷汗,抬头却见迟野不知何时又回到了诊室内,甚至参与了后半场的急救。
迟野的神色已经恢复如初,甚至换了干燥的外套,如果不是卧蚕跟眼尾带着一点红和拳头上的鲜血,几乎让人怀疑他刚刚做出的过激行为是不是自己做的一场梦。
“……”
在裴知聿的不断使眼色下,林染张开的嘴又闭上了。
就在这时,隔壁床的护士高呼:
“1床血压回升了!”
卫生所的护士面露欣喜,裴知聿跟林染却一眼看出不对劲,他们刚要开口,迟野却走上前。
“20%甘露醇250ml静滴,行侧脑室穿刺及引流。”
在护士问出疑惑前,迟野已然开口,嗓音一如既往的冷冽低沉。
“血压回升过快,可能引发脑疝。”
翌日清晨,管床护士惊喜:
“……患者排尿了!”
迟野依旧在处理新收治的伤员,林染跟裴知聿对视一眼,他们心里清楚,患者身体体征平稳后,如此大量的颅脑出血和腹腔活动性出血,颅脑手术和脾切除手术才是最艰难的部分。
接过新出的血常规化验单,看着保守治疗后仍在下降的血色素,迟野沉声:
“……做术前准备,行脾切除术和开颅血肿清除术。”
“迟大夫……”卫生所护士有些犹豫,“血库里的血刚刚输完了……没有血再备给手术了。”
“抽我的。”迟野道,“我也是ab型血。”
护士刚想说您一个人的血也不够用啊,林染和裴知聿就已经上前。
林染:“我也献!我是o型血。”
裴知聿:“ab型血可以少量接受其他血型的血,即便不行的话至少可以输红细胞。”
“还有我们。”
不知道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希望小学的师生和家长竟不知何时也到了卫生所,其中一位家长亟亟:
“大夫,是他救了我们家飞伢子的命,你们要多少血都可以。”
“是啊,他救了我们的娃娃就相当于救了我们一家啊!”
“我们的路是他修的,房子是他翻建的,甚至连种植方法也是他派人来教的……他不光是我们这几家的救星,更是我们整个村子的英雄。”
小孩们也跟着附和。
“还有我还有我,我们也要救游叔叔!”
给符合年龄要求的献血者做完血常规和交叉配血,短短一个小时不到的时间,原本空空如也的血库里竟然就已经有了十几个单位的血量,甚至得到了这个消息后,还有村民在源源不断地自发赶来献血,且并不只局限于ab型血。
短短半天内,卫生所的存血量就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充盈。
*
这次医援罗丹青原本就不想来,单纯为了给简历镀层金今后好评奖评优,所以前天义诊的时候他就在屋子里躲了一天。
本来想着混几天就能从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回家,没想到居然遭了这场天灾,好不容易电力恢复手机有了信号,罗丹青就第一时间给老婆和岳丈打电话哭诉抱怨。
未曾想不光没有得到预料之中的安慰,反倒在听出他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后把他臭骂一顿,肚子里的无明火正愁没处撒,见迟野居然因为人手不够还去别的科室摇人,罗丹青终于坐不住:
“迟大夫,您不会还真以为自己是华佗在世?一个之前连主刀都没有正式当过的医生第一场居然就主刀两场三级大手术……我是该夸您无知者无畏大爱无疆,还是以身犯险没有自知之明呢?”
“就算您真医者仁心,敢在没有家属签字的情况下,既越级又跨科地给一个深度昏迷——或者说生死不明的人做手术,也稍微考虑下我们吧?我们可不想被你这种大好人一块拖下水。”
“我是主刀,我负责。”
“呵……”罗丹青冷笑,“你负责……你他妈以为你有几张医师资格证能吊销的?”
“可别扯什么船长全责制,我们是在国内不是国外……你嘴上再怎么说得冠冕堂皇,要是真出了事大家都跟着一块完蛋!”
卫生所里的护士正拿着知情同意书过来,见二人正针锋相对着,有些犹豫不知道该怎么办。
护士要问的话还没脱口,迟野便沉声:
“我签。”
“……你?”显然没有预料到迟野的这句话,方才还气焰极度嚣张的罗丹青一时愣怔,旋即被气笑了,“哈……你是他谁啊你签?有法律效益吗,有人认吗?再说难听点,他要是死手术台上家属来闹,到时候看你——”
罗丹青的“怎么办”三个字还未脱口,迟野便冷声打断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