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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

在一年的培训结束之后,皇帝御宣室正殿,召见了此次培训中表现尤为出色的学员,并温言奖励,许下了种种的赏赐。但相较于司空见惯的赏赐而言,在场的人印象最深刻之至的,却是皇帝在召见之中,与亲信闲聊时,仿佛只是无意中说出的那几句话。

皇帝说,尽信书不如无书,有的时候阅读过往的记录,不能反复纠缠一字一词,而应该观其大意;比如说,高皇帝“感龙而孕”的故事,就更多只是一个象征性的、比喻性的意向;人们应该关注的,是其中蕴含的丰富的历史暗示,而不是说——啊,不是说当时真有那么一条龙。

这几句话说得很轻巧、很散淡,仿佛真的只是随便想起,无心中提到的一句闲话。但在场稍有见识的人,几乎是立刻就变了脸色。于是乎全程一片默默无声,只能垂眉顺眼,屏息凝神,老老实实听皇帝高谈阔论,谈论的话题亦愈来愈偏,说完“感龙而孕”的往事,又开始提及高皇帝“乃赤帝子”的设定。他反复强调,这个设定中的“赤帝”,也是一位哲学上的、精神上的、更倾向于形而上抽象意义的神祇,而不能像愚夫愚妇一样,天天跳大神发癔症,真的希望这位赤帝会“降临”。

皇帝的语气非常轻松,但底下的气氛却渐渐凝重。当他说到“感龙而孕”时,旁边的侍中已经开始面色发白;当他谈到“赤帝子”时,几位有脑子的人干脆已经手忙脚乱的摸出炭笔和白纸,或者干脆扯开自己的衣袖,在袖子上记录皇帝的谈话——这些人朦朦胧胧,还并不知道这几句莫名其妙的闲谈有什么深刻的暗示,但哪怕是凭借本能,他们也能敏锐意识到,要是真把谈话内容放出来,那恐怕会是惊天动地的变故!

什么变故呢?作为在相关领域全无经验的新手(说实话,谁会一直关注皇帝祖宗的身世问题啊?),他们听也只是听,记也只是记,并不太明白皇帝的深意;只有几个从上林苑受训人员中选拔出来的标兵脑子灵活,才能隐隐约约的意识到,这种莫名其妙的言论,恐怕回应的是上林苑中某些甚嚣尘上,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大胆妄言的狂想。

正因为士卒们对“感龙而孕”生出了疑惑,皇帝才会在召见的间隙特意回上一句。这样的用心虽然微小,却称得上是细致周到、处处妥帖,恩德堪称天高地厚,绝对是君臣间柔情蜜意、温柔小性的典范,真是要叫人感激涕零,从心尖尖里生出暖意的。

虽然用人朝前,不用朝后;用人如积薪,后来者居上;但老刘家的皇帝要宠幸起一个大臣来,那也真是会疼人呐!

不过,感激归感激,这回应的态度却也非常奇妙。先前他们私下里揣度皇帝的态度,觉得回应无非有两个方向,一个是拿出切实证据坐实高皇帝就是一条龙服务出来的,从此堵住所有质疑之声——但说实话这不太可能;毕竟大家混了这么多年,实在也没看到过一丁点龙的迹象;那么切实的证据拿不出来,就只剩下捂嘴了——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你们深受皇帝大恩,帮天子闭一闭嘴又怎么了?

说实话,对于上林苑的培训人员而言,捂一捂嘴其实不算什么。部分敢作敢为,勇于担当的骨干分子,甚至已经在私下里琢磨出了话术,要劝说同伴老实服从。可是,现在的这一番问答,却俨然大大超出了他的预料——你说捂嘴,那当然也没有捂嘴;但你要说是直接解释了大家的疑惑……这,这算是解释么?

哲学的,思辨的,抽象的,形而上的,玄妙的,高深的,奥秘的,一言以蔽之——大家都听不怎么懂的。

皇帝慢悠悠说完最后一句,往御座上靠了一靠,目光随意一扫,果然四面八方,眼见的都是茫然无知的神情,古怪而又迷惑的脸色——丝毫不出他的预料。

事实上,早在与穆某人秘密谈话之时,天子就已经预料到了现在的局面。当时穆某人告诉他,面对这样的局面无非两个选择,如果不想直接摧毁以往的所有神性宣传(那当然不可能摧毁,否则列祖列宗的脸面还往哪里搁?),那么就只有暗自转向,将原本的切实、直观、粗糙的原始神话,渐渐向着哲学与抽象、玄之又玄的方向转变,规避掉一切可能的质疑。

当然,这种转向本来就是历史上神学家们的故智,是宗教被科学逼迫得走投无路时寻找到的巧妙庇护所——你要说人是捏泥巴造的,那当然很容易证伪也很容易打脸;但你要说捏土造人不过只是一个比喻,它真正象征的是形而上与形而下的结合,是灵恩由上至下的赐受,是精神与肉体的契合——反正这么乱七八糟夹杂一堆,科学家当然也只有瞪眼了。

粗糙原始的自然神灵是可以检验的,可以检验就会被攻击;但神灵一旦上升到哲学领域,那就是自说自话,自言自语,一证永证,左脚踩右脚自行飞升,再怎么攻击都是妄想——这就是神学最完善、最精妙、最无懈可击的防守手段;实际上,哪怕到了两千年后,科学也拿这种完全哲学化了的神学没有一点办法。

不过,有得当然有失。在采取了如此无懈可击的守势之时,神学家也就等于自动放弃了展现神力、干预现实的机会。神灵是形而上的、是玄虚的、是抽象的,是世俗所无法证伪的;那么同样的,你就不能指望在神灵在世俗中展现法力,真正起到什么作用——人的问题,归根到底还得由人自己来解决。

所以,这种辩法看似巧妙,但实际也只是神学家们无可奈何的退让而已。为了守护宗教的合理性,不得不吐出神灵干涉世俗世界的权力;看似是躲进了牢不可破的安乐窝,实际却是两脚离地、高高挂起,从此日益沦为吉祥物一样的东西。

换句话说,现在皇帝用出同样的招数,那也等于将先前千百般渲染,煞有介事的什么“感龙而孕”、“赤帝子”给彻底架空虚无,从此沦为了新的吉祥物。而从此之后,至少在这些已经接受了教育的人面前,他就再也不好用什么装神弄鬼的招数来树立自己的合法性了。

当然,这个表态还是很含混、很不清晰的,在场众人经验不足,或许还不能意会到皇帝真正的意思,不过也没有关系,只要时日长久,他们终究还是会明白的。

皇帝陛下哼了一声,从御座上挪动了他尊贵的臀部,再次站了起来。

“朕听说,你们在上林苑里垒了个什么‘高炉’?”他下令道:“这倒是很有意思,带朕去看上一看罢。”

一年期满,上林苑的兵卒学有所成,终于通过了皇帝的检验。圣上御驾亲临,巡视过设于上林苑中,用作冶铁试验的土制小高炉后,立刻龙颜大悦,广开方便之门。他亲眼见证过一次冶铁的全流程之后,当场宣布,要为善于冶铁的培训人员授予官职,将他们派驻各地,指挥修建高炉。

如此消息一经流出,立刻就激起了长安城中诸多豪商的小小不安。这种不安当然也其来有自;要知道,早在元朔元年皇帝开始对匈奴大动干戈之时,就曾因为国库空虚而四处设法捞钱,穷凶极恶无所不及,据说还打算将全国上下的盐铁全部收回官营,靠国家垄断收取暴利。

这样的做法自是大大伤触了主营盐铁的豪商的利益,所以一直都在设法抵制,也顺利将这险恶的决策拖延了下去——当然,这里的“拖延”,并不是说皇帝心慈手软,或者豪商们权力滔天,真的能够硬顶住朝廷的意思不执行;而是处于更加现实的考量:国家的盐铁生产长期都在豪商手上运行,一切人才器具和相关经验,当然也都掌握这些巨富手中;就算朝廷希望强力介入盐铁,没有豪商们的技术和人才做配合,那也是一张白纸难以下笔。正因为如此现实的麻烦,皇帝捞钱的希望才会被长期搁置,直到——直到更聪明的人出手为止。

可是现在,皇帝居然要将上林苑中培训出来的什么“冶铁人才”发送各处,那难免就有动摇豪商们本钱的嫌疑了,不能不引人注目。

不过,等到正式分发的旨意完整流出,消息灵通的豪商却陷入了新的迷惑——皇帝打算为手中新人安排的位置,居然不是什么关中巴蜀一类冶铁业兴旺发达的要地,而更倾向于发送到河北、江南——迄今为止,在铁器使用上都并不算兴旺的区域。

这样的派遣办法,又有什么样的作用呢?

前面的问题还没有考虑明白,后面的事情又接踵而至;皇帝办事从来不会拖拉,在宣示了自己的决心之后,他就以手诏为上林苑中选拔出的人安排上了“冶铁使”的职位,让他们以天子使者的身份,奔赴各地负责生产钢铁。而数日之后,皇帝又任命了“造纸使”、“炼盐使”、“织布使”,同样是从上林苑中挑选人才,立即赏赐职位,同样是以找书送往各处,并不经过朝廷复杂的商议流程。

以正常而论,这种绕开朝廷秩序,以皇权一人意志而任命的官吏,并不能算是真正意义上的正牌臣僚,而只能算是天子的私人——任意捡拔,用于完成自己意志的私人。某种意义上讲,当初被骤然擢升为太中大夫的卫青、被以侍中身份一直养在身边的霍去病,都可以算是同一生态位的大臣。

不过,相较于皇帝宠幸卫青霍去病时的态度明确(就是想要打匈奴嘛,这个懂的都懂),如今大批任命私臣,意思却暧昧之至——这些从上林苑中选出来的人像黄豆面一样的被洒进了茫茫大地之中,几乎是瞬间就不见了踪影。

“所以说,你那一套真的会有用么?”

皇帝道。

显然,早在规划上林苑人才的去向时,皇帝的心思还远没有进化到现在这个地步。

实际上,一开始他的打算和先前并无二致。上林苑的人培养出来了,可以炼铁,可以晒盐,那天子第一时间的反应,肯定就是把人留在身边,锻造武器,锻造器械,预备打——呃,匈奴已经被打服了,但没有关系,手里有榔头看谁都是钉子,只要道路不断延伸,无穷无尽的敌人就会自动刷新出来,大家是兄弟就来砍一波,岂不美哉?

这样的操作很正常,很常见,也很符合皇帝陛下的口味。但穆某人却强力制止了他——穆某人指出,现在匈奴已经殄灭,上下兴奋喜悦之余,想的都是休养生息赶紧喘一口气,并没有什么对外大举用兵的共识,更不必说,这所谓的战争,还只是皇帝有了新玩具后的一时兴起,纯粹强加给大家的负担。

没错,武帝厉害武帝牛皮,你只要活一天大家就得舔一天,老老实实的被迫割肉;但等到武帝驭龙宾天,心怀不满的人却很可能翻脸就来一波反攻倒算,直接将过往政策全部推翻,倒查旧臣的祖宗十八代。

“我想。”穆祺道:“陛下也不愿意身后看到什么变故吧——比如说清算卫氏霍氏之类?”

皇帝脸色变了:“放肆!”

放肆归放肆,他还是不能不承认,穆某人的刻毒却有其道理。皇帝死了老虎没了,在战争中被压迫得仇恨满腹的人当然要清算,既然武帝本人不好清算,那就只有暗算作为武帝一朝战争标杆的卫、霍;而且,从历史上看,这种因为仇恨而滋生的暗算搞不好还会相当漫长,难以防范——就算他顶住了,卫太子顶住了(想来卫太子不至于搞自己母家),卫太子的儿子和孙子呢?宣帝也不只是教子不善,到头来什么都没有保住么?

以此而推之,那穆祺的忧虑也就不难理解了。如果连卫霍的身后名都有被政治波及的风险,那就更不必说上林苑里那点薄弱的技术之火了。到时候双方冲突起来,打老鼠伤了玉瓶儿,为了否定武帝政策连武帝辛苦培育的新产业都一并消灭了——那才叫欲哭无泪呢!

要想规避这个弊端,要么皇帝老实本分,不把矛盾激化得太过分——那是不可能的;要么就只能将技术扩散出去,让他们像种子一样生根发芽,可以在暗处默默长成,避开朝廷的视线——不管是好意,还是恶意。

可是,还是那个疑问:

“你这一套有用吗?”

第142章

关于“是否有用”的话题,穆祺并未作出明确回复,或者说他本人实在也不知道,这苦心积虑的一套操作到底能不能行。

当然,在一开始做决策的时候,穆祺就曾深思熟虑的考量过,伴随着炼铁技术被一起撒播出去的还有挖煤选矿的技术,期盼着这些从关中扩散到地方的小官能够建立一个最基础、最原始、勉强可以自行循环的工业体系:用挖到的煤炼铁,再用炼出来的铁挖出更多的煤,左脚踩右脚螺旋升天,展现工业化自动增殖的效力;而附带着送出去的造纸技术和农具锻造,则是为了消化多余的钢铁,扩展新的市场需求。

总的来说,设想非常美好。也许在起步阶段这些散播出去的种子还需要启动资金、生产工具,以及权力的一点小小倾斜;但只要站稳脚跟存活下来,这一套体系应该就应该能够自动增殖、自动扩张,不必依靠皇权的荫蔽,也可以很好的延续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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