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头趴在玻璃窗上,用力地拍拍,提醒两个人不要再聊了。
可阳台上的两人却对此置之不理。
“你不容易,她也是。”
沈钦文永远奉行鼓励教育,“我不指望你照顾她一辈子,也不会把她交给你,她永远是我的女儿,只要我还活着,我就是她的后盾。”
这句话听起来像界限,像父亲的保护本能。
但秦落却忽然觉得喉咙发涩。
她想起自己的病逝的父亲,那个一生都在缺席的人,从来没有这样坚定、温和地站在她身后说过这样的话。
她顿时也觉得委屈,眼眶不自觉地泛酸。
“叔叔也知道彼此做彼此的避风港这样话太理想主义,叔叔只希望,你们愿意一起淋雨,一起勇往。”
秦落抬头望向他,半晌点了点头:“会的。”
沈钦文从裤子口袋掏出纸巾,这是他照顾女儿保持的习惯,他抽出一张递出去,“你们既然相爱着,那未来我们也是一家人,你也是我的女儿,我也会是你的后盾,不要怕家里的人说什么,什么都没有你们的生活重要。”
城市安静,只有冷风咝咝响着。
秦落拿着纸巾,看向已经年老的沈父。
如今的沈父,和当年她在小门诊遇见的男人相差太大,岁月在她们身上停留,遗憾占用了太多太多时间。她未曾料到,年少不敢拥有的伴侣,无法拥有的家庭,竟在多年后来到她的身边,这和安顿余生不同,她似乎不再惧怕疾病、死亡,及突然消失。
脱离向死而生后,便是每日都是自由。
她实在忍不住哭了出来。
记忆里从未有长辈这样对她说,不管是自己的母亲还是父亲嘴里都只有恨意。他们好像一直生活在自我尊严和谎言里。
他们滔滔不绝的愤怒、急速涌动的狂浪思绪、为争夺是非不断燃起的火焰,烧掉了她成年后本该丰饶的草原,那些大火让她变得荒凉又单调。
直到今夜,风口尚存的火苗终于熄灭。
秦落不敢抬头怕吓到沈钦文。
但尽管她在极力克制,还是把沈钦文吓了一跳
“别哭啊。”沈父慌张地把纸巾都抽出来,一张张递过去,“这是突然怎么了…叔叔也没说什么为难你的话啊?”
砰——
砰砰——
窗户被敲得更响了。
沈钦文一边拍着秦落的肩膀,小心安抚,一边无辜地看向玻璃内的女儿,他耸肩摇头,努力和眼泪撇清关系。
“开门!”沈一逸转了转门把手,“你把门先打开。”
“秦落,叔叔让一逸来陪你啊。”沈父低着头,说完赶紧给女儿开门。
只见沈一逸推开父亲,三两步冲到秦落面前一把抱住,用肩托住对方的脸。
随后沈一逸瞪着父亲,“你说什么了把她弄成这样?”
“我只是说让你们好好生活啊。”沈钦文也着急,跺跺脚,“我连你都不骂,怎么可能说秦落呢?”
秦落也急,抽噎着解释,“不是叔叔的问题,是我情绪没控制住。”
沈钦文见外面风大,秦落穿得倒是厚,自己女儿只穿了件薄线衣就跑出来,如今还抱着人替人抗风…
孩子大了胳膊肘是要往外拐的。
“外面冷死了,你们俩进来说。”
沈一逸烦着呢,对着父亲摆摆手,“你不要讲了,你先进去吧。”
秦落刚刚答应沈爸照顾好对方的身体,可不能给沈一逸冻感冒,她用纸巾捂着脸,鼻音闷闷,“先进去吧,外面太冷了。”
沈一逸陪秦落回了卧室,秦落还没止住情绪,坐在床上又是反复上涌的第二轮。
秦落家很大,沈父在客厅看电视正好能掩盖住哭泣声,情侣和长辈在彼此的世界里互不干扰。
秦落还怕哭太丑,用被子捂着脑袋哭。
前段时间的事业崩溃,工作压力,好友生病等等,压在她肩膀上的重担正疯狂泄洪。只是她哭得彻底,又是大病初愈,没一会就有些身心透支。
沈一逸就站在床边叉着腰看她哭,看了一会心里窝火,两三步又冲回客厅,“好端端把人弄哭,你知不知道回来之前我刚哄好啊。”
沈爸可太无辜了,举着遥控器辩解,“我真没说什么啊。”
沈一逸不信。
沈一逸摆手。
沈一逸生气。
“初三你不要去舅舅那里了,我干脆把送你回去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