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姜妍放下筷子,嘴里的话让她咽不下饭菜,犹豫了半天又道:“你这年龄也不小了,是不是该找个人过生活了?”
秦落埋下的头,诧异地抬起。
自她在上海买房后,姜妍几乎很少和她提起婚嫁话题,一是秦落对此厌烦敏感,二是姜妍知道以秦落的条件找对象是难事,为了减少母女二人的冲突,她很少关心。
今天突然提起,想必姜妍是猜到了。
秦落擦干净嘴,把筷子也摆放好,“我现在这样生活挺好的。”
秦落不是没胆量出柜,可开口却很遮掩。
她想或许是成长习惯促使下意识这样回答,毕竟出了问题姜妍没办法替她解决,后果也无法帮她承担。
因此对她来说,麻烦在家人面前需要按下,维持风平浪静的状态起码能让她多点喘息空间。
“可我看网上好多人说,你和小沈…”
秦落点头,“嗯。”
不明不白的回答让姜妍无奈,“嗯什么?”
“网上说的是真的。”秦落对待母亲是有问才有答,但她还是注意措辞,以免对方应激,“我和沈一逸现在生活在一起。”
…
沉默…
姜妍沉默着又拿起筷子,随后朝饭菜点头,“继续吃吧。”
这顿饭后半程吃得很安静,母女俩心照不宣地将此事过滤,就连收拾秦落碗筷提起下午要和沈一逸去趟门,姜妍也只是点头。
不知是母亲太过小心翼翼,还是秦落刻意回避,两人客气如同在走亲戚,谁都保持着体面。
秦落没等沈一逸来接,就提前出了门,打了辆车坐到江边栈道,坐在石桥下的长凳上抽烟。
小镇的春节吵得人头疼。
十几年前的龙头灯还在用,只是街边的小吃摊花样更多,秦落已经找不到当年爱吃的萝卜饼,更没看见卖糖人。
待沈一逸找来时,秦落已经坐了近两个小时。
沈一逸一拉秦落的手,手指冰冰凉凉。
沈一逸有些气恼,转头买了杯热奶茶塞进她怀里,“好不容易感冒好了,又要感冒了。”
秦落往她身边凑,“这不是在这里忆苦思甜嘛。”
歪理!
“什么忆苦思甜。”沈一逸冷哼,“我看你是没苦硬吃。”
时间还早,傍晚扫墓也来得及,沈一逸在冷风里坐下,目光望着栈道两旁的商业街,手不自觉与她握紧。
她缓了半天问,“是不是和阿姨不愉快了?”
秦落摇头,“不算。”
“自从我父亲去世后,我们很少争吵。”秦落平静道:“她很少参与我人生的重大选择,像念书、工作、创业她几乎都随便我折腾。”
说完秦落垂头,
“我感觉自己和她不太熟。母女会有的吵架、冷战,压制……在我这都没有发生过。她好像是在远处地看着我长大。”
母女本该有最亲密的链接通道,在她们身上像被堵死。
既有亲情的牵连,又有陌生的隔膜。它不是冷漠或决裂那般极端,反而像常年潮湿,冷冰冰地渗透人心里柔软但迟钝的角落。
沈一逸紧紧反握她的手。
“小时候看她活着好累。”秦落指尖触碰着女友的手背,轻轻地摸着,“对我来说她没有名字,没有语言,面目模糊,我不知道她喜欢什么,只知道她喜欢钱。”
记忆里家庭争吵的源头是为了钱。
“可当我有钱时,她看起来也没有很开心。”秦落不懂,所以疑惑,“我总感觉她像充气的人形娃娃,把情绪寄托给我爸或者是我,随着我年纪增长,我能感觉到她在逐渐撒气。”
渐渐干瘪。
“谁说的。”沈一逸晃着秦落的手,“养不熟也总得有时间养吧,你自己说这些年你回过几次家,和她聊过几次天。”
秦落不服道:“你还不是一样。”
“那以后我们有空就多回来,实在不行把阿姨接过去住几天。”沈一逸指着不远处小摊贩,“饿不饿,我给你买萝卜饼吃怎么样?”
秦落被人从长凳拉起,“刚刚看过了,没卖的了。”
“我不信。”沈一逸的手自然地塞在她的风衣口袋,相牵的手还温热,秦落被人拽着向前走。
她们和过去一样,穿过小镇人流最大的路口。有些记忆之所以能记住,是因为它被反复路过。
曾在这条路上,她们曾约定要考一个城市,秦落耿耿于怀记了好些年,直到现在也没忘掉那种悸动。
“我爱你。”
秦落第一次在大街上这样说,平平无奇的说。
“但我更爱萝卜丝饼。”
虽然沈一逸嘴上这样说,但风衣里的手却改成了十指相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