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婴缩了缩头,不见了踪影。
苍耳只觉得身上少了座大山,猛然松快了许多。
转个身,小黑蛇睡得昏天暗地,还口吐白沫…
木招摇还在弹琴,他又睡不着了?
循着琴音到了荷花池,却见昏黄老树后猫着个黑影子,鬼鬼祟祟。
她警觉起来,眨眨睡懵的狐狸眼,润了润。
看那身形,是修娥?
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一曲终了的木招摇正懒懒地单手支着头,长就那么随意披散在焦尾上,洋洋洒洒铺陈一大片墨色。
他也不认真弹,只闲闲地拨两下弦,闷闷地迸几声空音。
黑色眼眸空落落地不聚焦,也不知他在想什么?
这样的木招摇,苍耳并不陌生。只是许久未见他这样。久到,她近乎忘了,曾经的木招摇,每一个失眠的夜晚都是怎样挨过去的。
如果修娥不在这儿,她肯定义无反顾化身成小狐狸,蹦跶到木招摇身上。
用自己的狐狸毛蹭蹭他,问他,怎么又睡不着了?是因为她固执地搬去了偏院?还是因为又和老九拌嘴了?
暑热不易消解,可吹多了夜风总不是好事。
木招摇贪凉,仅着了白袍寝衣,连大氅都没有披一件,没有了白日里的刻意雕琢,珠光宝气,全然一副懒散不设防的模样。柔软贴身的白袍,泛着银色月光,衬出他身体的轮廓,就连肌肉的形状都隐约可见。顾着贪凉,连领口都松散着……月白色的肌肤就那么露着。这样的木招摇从不会在人前出现,就连贴身侍候的猿长老和那些猴精都被一并打了。
着凉了怎么办?!!
苍耳瞥一眼修娥,看她眼睛都不眨,只一个劲儿盯着木招摇……
她到底看够了没?苍耳的眼神不自觉锐利起来。
上一回,也躲在树后偷看,偷看就偷看,还掉眼泪珠子来着。
哎?怎么又掉眼泪珠子?
喜欢一个人会是这样子的吗?
苍耳疑惑起来。
先前她只觉得,修娥和那百芳宫小宫主一样,也和那判官崔生一样,喜爱着木招摇,痴恋着他的皮相。
这样的女妖太多,太多……她从未觉得这有什么不寻常。
可修娥一滴又一滴的眼泪,却忽然让她看到了不一样的感情,更为缱绻浓稠。
仿佛他们曾经天荒地老,至死不渝过。
苍耳像是撞破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心口慌张地跳动个不停。
“你要偷看到几时?”
桂花香气忽将她萦绕,木招摇揉捏着狐狸耳朵,将苍耳圈进自己的臂弯。
惊吓之余,苍耳的心口跳得更快了。她下意识转头看修娥,老树后哪还有什么人。
跑得真快。
“你……什么时候现我的?”她没料到,木招摇竟能这么快就现了她。
“从你出现的那一刻。”
苍耳有些慌乱,原来木招摇早就察觉到了,那他没有现修娥?
“我的兰息术法精进了许多,怎么可能这么容易被你现。”明明近在咫尺的修娥都对她的气息毫无察觉。
木招摇轻轻弹了弹苍耳的脑门,宠溺道:“你的神识我还能察觉不到?”
“神识?”苍耳没料到竟和兰息功法毫无关系,是神识??她知道两人修炼时心意互通,可……不修炼时,他也能这么清晰地感应到她吗?为何她不能?
那她平时恶作剧,躲猫猫,木招摇还和她玩得不亦乐乎。其实他什么都知道,只不过是装着……跟她玩闹罢了?
木招摇还拿她当小孩……
心口不知为何,闷闷的,透不过气。
木招摇尚未察觉眼前小人细腻的心思变化,仍暗暗窃喜:小枕头竟然晚上不睡觉跑来偷看他弹琴……莫不是想他了?
“说说,什么事让你心慌意乱,心跳得那么快?”
“我的心跳……你也能感应?”苍耳更慌了神。那她刚才的慌张,岂不是也被他一窥无遗??她感觉自己又变回那只穿着屁兜的小狐狸,毫无遮掩地暴露在他面前。
苍耳摸摸自己心口,又凑近听了听木招摇的心跳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