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呼啦”一下起身行礼,苏闻也席地而跪。
老皇帝一摆手,示意众人平身:“今日是家宴,都是朕的……咳咳,儿女,都随意些。”
待众人都各自落了座,苏闻的位置刚好露了出来。
别人都是成双成对的,单只有他一只孤清的影子落在烛火的光晕里,一身素色的衣袍,和殿内的珠光宝气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老皇帝目光在扫到苏闻时骤然变得锐,继而看向长乐道:“长乐都是议亲的人了,怎的出门还要带着一个?”
这话说的不算重,已经算是给苏闻留足了颜面了。
无论是在众人眼中,又或者是老皇帝自己眼中,苏闻都不过是他赏给长乐玩的一个物件儿。
平时在家里如何胡闹也就罢了,这么个正式的场合,难登大雅之堂。
姒念蹭地就站了起来,不假思索脱口而出:“既然是这么个雅静的家宴,如何能少的了配乐,儿臣自然是叫他弹些仙乐应应景的。”
“咳咳,咳咳。”老皇帝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秦贵妃连忙帮他拍背:“宫里养着三千乐师…咳咳,苏闻毕竟是你闺阁里的人,怎好随便抛头露面?”
“父皇,他不是——”
“皇妹!”大皇子突然叫住了她,眼底带着看热闹的讥诮:“以后若是和林世子成了婚,定要洁身自好,这些莺莺燕燕还是都散了吧。”
这里没有苏闻说话的份儿,他便直挺挺跪在原地。
姒念知道解释不清,干脆也不解释了,反问道:“大皇兄以为,我和林世子哪个身份更尊贵些?”
“自然是皇妹。”
“那便有趣了。”姒念扶额若有所思道:“既然是本宫更尊贵,那林世子外头养了一房又一房的,怎的我就不能养了?”
此时,林勋脸上率先没了颜色,他扑通跪在地上,结结巴巴地辩解:“陛下明鉴,那些,都是……都是污蔑臣的谣言,对!谣言。”
姒念既然说了,便不想给他留面子,继续道:“去年冬至,林世子在畅音阁里一掷千金。上元夜,又收了两个如水般的双胞胎…”
她每说一句,林勋的额头上的冷汗就多添一层:“不、不是的,不要说了。”
“长乐!你放肆了。”太子突然拍案而起,桌子上的盘子都跟着跳跃了一下。
姒念悻悻然闭上了嘴,林勋颓然的坐在了地上,如释重负。
“咳咳咳……咳咳咳——”
“陛下莫急。”秦贵妃拍完了后背,又连忙递水:“长乐难免孩子心性,日后好生教育自然便懂得尊夫重道了。”
目光又投向姒念,好似老母亲恨铁不成钢地道:“瞧给你父皇气的,还不快给父皇你认错。”
姒念梗着脖子依旧不肯低头。
太子厉呵:“长乐,快给父皇认错。”
这次,姒念满眼都是愤恨,唇瓣绞咬在牙齿间,甚至都有血丝自口中渗出来,就是不肯认错。
僵持不下间,太子身旁的白芷突然开口道:“臣女斗胆,倒觉得长乐殿下是真性情,向来都说男子薄情,女子薄命,长乐殿下贵为皇女,自然不需要和寻常人家女子一般。”
老皇帝在虚空中摆了摆手,无奈道:“罢了,不过是想听小先生抚琴罢了,留下便是。”
“谢父皇开恩!”
苏闻也跟着一个头磕在地上:“谢陛下开恩!”
一场家宴,终于又恢复了表面上的平静。
姒沐余光目送苏闻回到座位,既然没他的戏份,他也乐得饮茶看戏。
至于那些人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苏闻从来都未放在心上过,便更轮不到他去置喙了。
今日的鎏金烛台多添了几盏,映得大殿满堂生辉,苏闻浅浅谈几首曲子还算能应付,越往后谈越觉得右肩吃力。
太子率先打破殿内的宁静,举起手中的酒,目光扫视一圈儿殿内的人,侃侃道:“今日不过一些小误会,在座的各位也都不是外人,都是父皇认可的儿媳女婿,倒也不必真的伤了和气。”
林勋在交际场合摸爬滚打多年,连忙举杯应和:“是啊,都是自家人,我与长乐殿下,日后必会互相照拂,相敬如宾。”
姒念若不是力气小,只怕都要将手里的杯子捏碎了。
大殿下也转眼看着身边的秦书瑶,心中很是满意,道:“我与书瑶就不相敬如宾了,我们要相濡以沫。”
秦书瑶立马羞的小脸通红,人躲在大皇子身后,偷偷戳他的后脊梁骨。
其他人都表了态,目光全聚集在姒沐身上。
姒沐在众人火辣的目光下,悠然地吃了一杯酒,他嘴角张扬:“皇兄们都情深义重,弟弟便不跟着效仿了,我与婉儿姑娘……”
“举案齐眉!”婉儿饮尽杯中酒,然后慌乱地低下头,耳朵尖瞬间红透了。
完全没看到姒沐眼睛都气红了,最后酒杯落在矮桌上,发出“铛”地一声脆响。
苏闻垂目,指尖压在琴弦上,硬生生按出一道血痕。
血染在琴弦上,他又心疼起琴弦来,暗骂自己终究还是摆不清楚身份。
“好了,好了。”秦贵妃言笑晏晏,拍着手笑道:“看着孩子们都将成家立业,相亲相爱,真是大喜事一桩,不如请先生换一曲喜庆的曲子?”
苏闻颔首应了,曲风一转换了一首民间娶亲的小调。
曲风悠扬,曲调欢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