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过好日子心切的陈冲,头也没回。
他随随便便一抬手,就将自己那身体孱弱的哑巴养母甩开。
萍姨的额角撞到墙上磕破了皮,血流了几滴,陈冲却没再转身回看一眼。
后来程康世有意发难,萍姨不仅没办法找到陈冲,更是连带着丢掉了学校食堂的工作。为了维持生计,她只好尝试去菜市附近摆小食摊。
贺老爷子和管家最初碰见萍姨时,几个蛮横的顾客正围在摊前闹事。
他们欺负萍姨不能说话,向过路人和食客嚷嚷着自己已经付过钱了,想趁乱吃一顿免费的霸王餐。
贺老爷子眉头一横,立刻吩咐管家叫来安保并调查了监控。解围之后,萍姨不尽感激,邀请他们坐下来尝一尝她的手艺。
两人心善,帮人帮到底,老宅从此新聘请了一位做饭阿姨。
后来管家知道萍姨的住处太远,帮着把她的情况同贺老爷子说了说,于是贺老爷子就给萍姨在老宅里安排了间空房,让她以后安心住在这里,吃住都有着落。
上次贺君酌带程桉回老宅那天,正好撞上萍姨请假回去收拾东西、安顿老家事务,这才错开。
萍姨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在新雇主这里见到熟人。
管家说今天中午老爷子的孙子要带对象回来吃饭,叫她提前多准备几道菜。
这会儿她端着最后一个餐盘走过来,忽然看见坐在餐桌旁的少年转过头来,露出一张熟悉的漂亮脸蛋。
萍姨只愣了一两秒,就立刻记起了他。
这少年是一中的学生,以前还常常光顾她的摊位,是她家小馄饨的忠实爱好者。
而这孩子也不像其他同龄男孩那般咋咋呼呼,心细又柔软。发现自己在沟通上存在困难后,他之后再来点餐时都伸手指指菜单,像是害怕说太多话会刺激到自己。
萍姨当时心里就酸软了一下。
这个以前看着就面善的小同学,总是给她一种熟悉的感觉。在丢了学校食堂的工作后,还能在这里见到,实在是让人意外。
萍姨冲他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如同以前每天在学校食堂的馄饨铺窗口打餐时那样。
谁知那少年在最初的怔愣过后,同身旁那位高大俊美的男人对视一眼,下一秒就红了眼圈。
“妈妈……”
听到这句揉碎了无数情绪的呼喊,萍姨脸上的笑意一僵,手中的餐盘没有拿稳。
餐盘“啪”地一声掉在地上碎成了两半。
萍姨的身形晃了下,像是被吓到,随后连忙蹲下身去捡拾碎片。
她不会说话,只发出了短促的两声气音。
但那一个劲发颤的手臂却暴露出她此刻起伏不定的心境。
妈妈……
程桉忍住喉头哽咽,连忙靠近萍姨想要将人扶起。
然而萍姨像是被刚才的突发事件吓到,她忙乱地推开程桉碰到自己的那只手,神情恍惚、目光发颤,执拗地低头继续捡拾碎掉的餐盘。
程桉的眼泪落在了地上,他咬紧嘴唇收回手,蹲下来帮妈妈一起去捡。
两个人一个浑身惊颤、手臂发抖,另一个泪眼朦胧、视线模糊,最后的结果就是盘子还没捡完,萍姨和程桉都被碎瓷片划伤了手指。
贺君酌在程桉跑过去后就第一时间站起身来。
他确实有些惊讶于程桉此刻的反应之大,二人刚才对视的情形,倒像是之前就曾认识一般。
但现在不是问那些的时候,贺君酌深呼吸一口气,暗暗平复下呼吸。
看见程桉手指划破了一个小口子,他用力握拳,方才忍住了想要上前将两人拉开的冲动。
贺君酌知道,在这个时刻突然介入,只会让二人的情绪更加紧绷慌乱。
他竭力克制着自己,直到看见程桉差点又要被一块碎片扎到时,他实在忍无可忍,上前一步从背后用力抱紧程桉,用手臂禁锢住少年,“小心。”
“贺君酌……”
程桉的眼泪在脸上胡乱地流淌,他攥着男人的衣袖,埋首在贺君酌胸膛里呜呜大哭,浑身发抖。
以往在程家、在程康世身边被迫压抑住的情绪,像是迎来了一场全线崩溃。
贺君酌心疼,但他没有出声打断少年的发泄。
他的少年曾经受了这么多苦,没有人有资格再剥夺程桉肆意流泪、大声呼痛的权力。他不会在此时此刻去告诉程桉保持冷静。
贺君酌用力将人按进怀里,用体温熨帖着少年此刻哭得皱皱巴巴的情绪。
另一边极有眼力见的管家收到少爷眼神示意,也立刻上前劝住萍姨,随后拿来扫把将地上残存的那些更细小的碎片统统扫走。
快速阅读完贺君酌刚刚发送给自己的电子邮件后,贺祖父从一开始的拧眉诧异,渐渐演变为对这母子二人的感慨心疼。
看着两人那都划破了的指尖,贺祖父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他吩咐管家立刻联系医生。
“不再额外去医院做鉴定了,叫林大夫直接来家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