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行雪想了想,道:“这样吧,让你们看看傀儡之术究竟怎么使?”
小童子一惊:“大人你真会啊?”乌行雪笑了:“会啊。”
“人间流传的傀儡之术其实有好几种,不过听桑奉那描述,应该恰好就是我见过的两种之一一。”乌行雪道,“施这种傀儡术,得先挑一个躯壳。”
小童子大惊失色。
乌行雪原本想让他们体验一下。他下手极有分寸,本不会伤到对方一分一毫。但看他们挤在一块儿的样子又改了主意:“算了,我现造一个吧。”
纵观整个仙都,要论灵力和神性,灵王毫无疑问是封顶的那位。对他来说,弄个躯壳就是用灵纸顺手一捏的事。原本捏个童子是最省事的,但又怕那两个小的觉得他们家大人在“暗示”。
乌行雪用修长的手指夹着灵纸一折一揉,接着三指一松,那灵纸落地的瞬间便被白光笼罩,转眼化作了一个人——那人有着极高的个头,极英俊的眉眼,像一柄锋芒张狂却裹在白玉鞘里的剑。
两个小童子被惊得往后一一蹦:“嚯!天宿大人?!”
乌行雪默默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指,低低地咕哝了一句什么。
两个小童子还在那儿“嚯”来“嚯”去的,围着自家大人捏出来的人打转,一会儿看绑腰上的绣金暗纹,一会儿仰头踮脚去看脖颈后的“免”字印,啧啧称奇:“大人好生厉害!真的跟天宿大人一模一样,连剑都好像带了灵力呢!”
捏躯壳就是这样,越是熟悉的人便捏得越像,最细枝末节处都不错分毫。最厉害的,能到本人来了都真假难辨的程度。
因为太像了,即便知道这只是个躯壳,小童子也不敢直接上手,就这么前前后后绕了好几圈。乌行雪等他们看了个够,正要抬手继续演示那傀儡之术,忽然听见坐春风宫府门外有人声,似乎来了客。
“真会挑时间啊……”灵王大人心里咕哝了一句。
他本想让来客直接进门,又觉得屋里天宿的躯壳容易惊到别人,便冲小童子道:“你们在这儿守着等一会儿,我去趟堂前。”
灵王大人一反常态,直接迎到了宫府门口,发现那两位来客不是别人,正是礼阁的桑奉和梦姑。
梦姑风火火地走在前面,人未近声先至,远就冲乌行雪行了个简礼,道:“桑奉同我说,他昨日胡说八道,好像吓到灵王宫府里那两位小童子了,据说他们走的时候失魂落魄的,所以我拉他来赔个不是。”
“哎哎哎,我昨天着实闲得慌,本意是逗那两个小不点儿玩,但似乎有些过头。”桑奉一脸愧疚地行着长礼,“灵王大人莫怪。”
乌行雪所不知道的是,他在坐春风门前与礼阁两位说话时,另一位来客径直落在了坐春风庭内,抬剑撩开挡帘进了屋。不是别人,正是天宿萧复暄。
就像灵王在南窗下能随意进出,天宿在坐春风亦是同等待遇,向来是不用招呼的。结果这回,天宿大人一进屋就同“自己”来了个面面相觑。
小童子吓一大跳,转头就要跟自家大人说“天宿本人来了”。刚要张口,就感觉一股带着剑息的灵力倾灌过来,然后……他们就噘着嘴不能说话了。小童子试图出声,发现连声都没了。他们维持着噘着嘴的模样,纳闷地看向天宿大人,就见天宿打最者那个跟自己一模一样的躯壳,薄唇未动,声音却顺着天灵盖传进小童子耳里。就听天宿低声问:“他这是要做什么?”
这个没头没尾的“他”,指的就是灵王了。
小童子扭了扭。
天宿又道:“不必出声,脑中想了我便能知道。”
小童子答道:“大人正跟我们解说傀儡之术呢。”
“拿我解说?”
“对。”
天宿拎着剑轻轻挑了一下眉。
灵王送走两位礼阁来客,回到屋里。
两个小童子依然抱着拂尘守在原处,乖乖巧巧、安安静静的。而他捏的那个天宿躯壳也依然立于原地,手里拎着剑,仿佛等着被注人生息。
一切都跟他离开之前一模一样。非要说有什么区别,那就是两个小童子都噘着嘴,也不说话。
“怎么,等久了不高兴?”乌行雪捏了捏他们的朝天鬏。
小童子拼命摇头,像两只拨浪鼓,心说岂敢、岂敢。
乌行雪有点儿好笑:“方才礼阁桑奉大人亲自来赔了个不是,说不该给你们讲那些杂闻,你们的面子不小嘛。”
小童子又连连摇头,心说小的、小的。
“照这么看,你们应该不怕了。”乌行雪转头看向自己捏的天宿躯壳,又道,“不过我这架势都已经摆开了,躯壳也已经捏好了,一时半会儿请不回去,要不还是给你们继续讲一讲那傀儡之术吧。”他说着就朝天宿伸出手。
小童子的心急得直蹦直跳,眼珠子都快对上了,无奈被封着嘴,憋了半天只憋出一句:“嗯嗯。”听起来就跟迫不及待想看似的。
两个小东西自己气得要倒仰,又挣扎无果,索性放弃了抵抗。
乌行雪握住天宿的一只手,将黑色鎏金的绑腕解开点儿,拇指沿着掌根连接小臂的那根骨往上,挪了大约一指距离,摁在腕部某处。
他转头冲两个小童子说:“傀儡的灵窍一般有三处,前额印堂、心口,还有连者心口的左手腕部。印堂和心口乃命门,若是力道把握不好,非但做不成愧儡。躯壳恐怕也要废了。所以,最常用的便是手腕。传说里捉来活人做傀儡的,那是走门那术,讲了你们夜里又要睡不着,不听他罢。我只讲这种凭空生造的,躯壳内无灵无魂,空空如也。”
“这种躯壳最是好用,捏住腕心,灌进灵识,傀儡就成了。”乌行雪说着拇指一摁,独属灵王的浩瀚灵力从指腹流泻而出。
尽管那灵力如同无边瀚海,但灌注之时却轻得如同春风拂面、涓流入野。
“若是个大人物。带出去听话又威风。”乌行雪玩笑似的说费,忽然感觉天宿腕心的经脉重重搏动了一下,原本微曲的手指轻轻一蜷,反握住了他的手。
这具期壳被他捏得太像本尊了,不仅是身高、模样和衣着,就连体温以及这样手指相握的触感都一模一样,以至这个瞬间,乌行雪自己都恍惚了一下。
他顿住话音,抬头一看。只见天宿原本合着的眸子不知何时已经睁了开来,正微垂目光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