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就在此刻,紧掩着的帘帐里似乎飘来一声。
“……李彻。”
他下意识朝前走。
停在门边,他听见少女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李彻……他在外面吗?”
她的声音听起来很痛苦。
还不等门外之人开口出声,隔着帘帐,帘内少女又道:
“他是不是在外面,我好似看见他了。”
“兄长,如若他不在外面……请替我与他说。一命抵一命,如今我这条命,算作抵给他了。”
帘帐飘摇着,雨影婆娑,落于其上。
卫嫱苍白着脸,收回目光。
她不敢看身前兄长的面色。她余光只见着,对方那双修长的、本应当用来弹琴写诗的手,此刻正沾满了血污。
良久,就在她以为自己又将要疼得晕过去的时候。
帐帘之外,雨声之中,突然传来低沉一声:
“卫嫱,休想。”
她听见李彻咬牙切齿道:
“朕乃真龙天子,九五至尊,岂是你说抵就能抵的?”
“卫嫱,你是想偿命么?好啊,那便用你们卫家上下七十二口人的性命来偿。你今日若是死了,朕便砍了你床前这个人的脑袋。”
冷风阵阵,传来他愈发疯狂的声音:
“你不是最喜欢你面前这个人了么,你不是惯爱与他一起了么?”
“你若是敢死,朕便将你们一人埋至天涯,一人埋至海角。朕要让你们兄妹二人,此生此世,生生世世,永不复相见!”
夜雾沉沉。
落在她眼皮之上,李彻接下来的话语,她确实怎么也听不清了。
昏沉之间,卫嫱做了一个梦。
她梦见一个面容看不大清楚的小孩。
对方瘦瘦小小的,站在黑夜尽头,拼命朝她招手。
他的声音青涩稚嫩,不舍地同她说:“我要走啦。娘亲,再见啦。”
“娘亲,你独自一人在这世上,一定要好好活着哦!宝儿没用,不能再陪着娘亲,娘亲一定要天天开心。”
“娘亲,你一定要坚强。”
“娘亲,宝儿没有福气,这辈子不能成为娘亲的亲缘。若是有下辈子,我还来要寻娘亲,还要做娘亲的小孩儿。”
他一边说,一边往后退。卫嫱眼睁睁看着,那孩子声音渐小。
对方深深凝望她一眼,终于下定了决心,猛地一转身,忽然朝黑夜尽头跑去。
卫嫱惊慌失措,赶忙去追。
即在此刻,一阵天旋地转,而后梦境辗转,一闪而过间,她竟来到一棵梨树之下。
微风拂过,梨花洋洋洒洒,遥遥远望,竟如同飞雪簌簌而下。
她是在梨花树下醒来。
睁开眼时,李彻却是少年模样。他一身紫衣,高扎着马尾,用手肘撑着脸正笑眯眯看着她。
“你醒啦,阿嫱。”
听着他的声音,看着那张青涩稚嫩的脸庞,不知为何,她竟一下红了眼圈。
她面上的泪水让少年一怔,他愣了愣,忙不迭弯下身来哄她。
“阿嫱,你怎么了。是何人欺负你了?”
对方伸出手,用衣袖为她擦泪。
他越这般,卫嫱心中便愈发难过,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止不住地扑簌簌落下。
见状,少年慌张急了,擦泪的动作也不禁乱了些。他一边为少女拭着泪,一边紧张道:“阿嫱不哭,阿嫱不哭。你……你是受人欺负了么?究竟是谁,你同我说,看我不好好教训他!”
“要是让我知晓,究竟是谁敢欺负我的嫱儿,我必定将他抽筋拔骨,我——”
少年李彻的动作忽然停下来。
紧接着,他低垂下眼,平整的眉心微蹙起,震惊地看着她。
半晌,他不可置信道:
“阿嫱,你在害怕我。”
“阿嫱,你……为什么害怕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