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他很讨厌卫颂,总觉得对方成日里搔首弄姿,便是连说话也带着一股子酸味儿。李彻讨厌卫颂,更是讨厌他与阿嫱亲近,可那时候的少年李彻却总觉得,自己是大宣皇子,是一国之储君,心胸不应当这般狭隘。
他不能胡乱吃飞醋,还吃的是她哥哥的醋,平白叫人看了笑话去。
那时的他顽固而倔强,一味地用自己的方式去赶走卫颂,却浑然未曾顾及她的感受。
嫉妒真的是一颗很可怕的种子。
满腹心事藏匿于口中,演化成饲料,浇灌出那名为孽缘的花。
“我——”
李彻张了张口。
双唇方一动,男人甫一出声,忽然听见身前一句:
“对不起。”
李彻愣了愣。
卫嫱抬起头。
她手中仍紧攥着那本手札,正翻开的那一页,其上依稀氤氲了些水痕。帐外风声呼啸着,今晚月色却格外明亮,透过帐帘的缝隙,坠在她身上,落在二人眼中。
她的眼神亦明亮了许多。
卫嫱的手指稍稍收紧了,像是攥握住了什么。一缕悠扬的、带着些梨花香的夜风拂面,轻轻穿过她的发梢。
她道:
“对不起。”
“当年那一杯酒……”是她的错。
身前之人忽然打断她。
“不要再提了。”
他的声音温柔,却又带着一种莫名的急切。
“阿嫱,不要说。”
男人的话语顿了顿,旋即道:“陈年旧事,我早已经忘了。”
真的忘了吗?
她的一双眼澄澈,静静瞧着他。
如一阵月光,就这般轻笼在他身上。
李彻偏过头去。
轻微的情绪于眼底乍起,犹如一道浅浅的、未着太多波澜的涟漪。卫嫱不知他在想些什么,只见男人轻轻抿了抿唇。
他的唇很薄,卫嫱不知在哪里听到过这样一个说法——嘴唇越薄的男人,越是凉薄无情。
而眼前,男人长身玉立,一双温和的凤眸,满是深情氤氲。
唯有那眼底,那微不可察之地,极轻地荡漾着,一道不能明说的阵痛。
片刻,他含笑,揉了揉她的发顶。
他用的是左手。
健全的、不会吓到她的左手。
“今日天色不早了,此处还未曾收拾,我带你找一处干净的军帐就寝。”
“李彻——”
卫嫱忽然开口,打断他。
她自怀中取出一个平安符。
很小,很轻,看上去却十分精致。
“这是我那段时间求的平安符,之后经历了种种事,我一直戴在身上。兄长说过了,这平安符是高僧开过光,待危急时刻,还能保命用。”
说这话时,卫嫱的声音温缓,尽量不掺杂有任何多余的情绪。
可对方仍是笑眯了一双眼。
“送给我啊。”
李彻看起来很高兴。
细细回想,他已有许久未曾收到过她的礼物。
男人高兴地接过平安符,用手指小心地拭了拭,在手里头焐热一番后,又将其还了回来。
卫嫱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