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回归道舍,一路沉寂,各自心绪翻涌,无人言语。
刚一踏入道舍门槛,“噗通!”一声,言贤整个人便如泄了气的皮囊,四仰八叉地瘫倒在自家蒲团之上,怀中那枚古朴龟甲都被震得跳了跳。
“完矣!完矣!”他哀嚎着,声音带着哭腔,“白光天盾术!与我言贤此生无缘矣!鸿蒙境……鸿蒙境果然只是凑数的炮灰么?”
他脸上写满了生无可恋,仿佛道途已然断绝。
华曦子见状,与普凡、燕北霄交换了一个无奈又好笑的眼神。
普凡嘴角微动,朝华曦子递了个眼色,意思不言而喻:华大掌门,该你出手了。
华曦子轻甩战甲,踱至言贤身侧,故作惊奇道:“咦?言副掌门此言差矣。本掌门记得,你那手‘挥手成剑’的绝技,初悟之时,不也号称非归墟境不可触碰么?”
他转头看向普凡,继续道:“普凡道兄,你参悟那‘幻海神影’身外化身之时,可是已臻归墟?”
普凡与燕北霄正饶有兴致地看着两人斗嘴,闻言,普凡淡然颔:“确然,归墟初成,方窥得一丝门径。”
燕北霄更是咧开大嘴,声如洪钟:“正是!咱海山界域,论天赋灵性,第一奇才舍你言贤其谁?”
“你问问华大掌门,那龟甲通幽、遥测天机的本事,他可曾沾得半点皮毛?”
“谁敢不服,老燕我第一个用拳头跟他讲道理!”
华曦子顺势摇头叹息:“罢了罢了,看来我海山第一奇才道心蒙尘,自甘沉沦。”
“也罢,那明海真君处求取的‘铜墙铁壁’盾防之术,也就此作罢。”
“还是回天剑宗门,专心操持拍卖大会,筹集资材?所需灵石,我与两位兄长替你出了便是。”
言贤一听“铜墙铁壁”与“拍卖大会”,骨碌一下翻身坐起,小眼睛瞪得溜圆,急切地看向普凡:“普凡道兄,当真如此?那挥手剑气……”
“还有,两位兄长,我言贤当真是海山第一奇才?
“当真……”
普凡终于忍俊不禁,清朗的笑声在道舍内回荡:“曦子啊曦子,近墨者黑,你看燕道兄都被你带得满口市侩了。”
“哈哈!”燕北霄抚掌大笑,“沉闷何益?大道亦需豁达心。”
恰在此时,道舍外传来清越的叩门声。
执事弟子恭敬传音:“禀诸位道兄,陆机祖师有请。”
四人踏入陆机与术祖所在的密室。
此处与授道院的宏大截然不同,更显精微幽邃。
室内别无长物,唯中央一座丈许方圆的玄玉阵盘最为醒目。
阵盘之上,星辰投影明灭流转,山川地脉以微缩光影勾勒,细密的符文如活物般游走其间,构成一片浩瀚而精密的推演天地。
陆机真人盘坐阵盘一侧,面色比往日更显凝重,眉宇间锁着化不开的忧色。
术祖则闭目垂坐于他对面,枯槁的手指偶尔轻点阵盘边缘,引动一缕微光,在星轨地脉间留下转瞬即逝的涟漪。空气中弥漫着无形的压力,沉甸甸地压在人心头。
“坐。”
陆机抬眼,声音低沉,少了平日的温润,多了几分肃杀。
“魔踪诡谲,道院之内,暗流已非一日。”
华曦子心头一凛,与普凡、燕北霄交换了一个凝重的眼神,依言在阵盘旁落座。言贤也收敛了嬉闹,抱着龟甲,小眼紧张地观察着阵盘变幻。
“真人,术祖前辈,”华曦子率先开口,目光锐利如剑,直指核心,“内奸之事,究竟已知多少?其根植之深,是否已触及……银河道院核心?”
他刻意加重了最后几个字,心脏在胸腔内沉稳有力地搏动,玄智上人那冰冷的警告言犹在耳,但他面上沉静如水,并未提及授道阁内的那番交锋。
陆机深深看了华曦子一眼,似在审视他话语背后的分量,缓缓道:“线索如蛛丝马迹,指向多处,却又断得干净。”
“其行事周密,对道院运转、防御节点乃至……某些古老禁制,了如指掌。”
他手指轻划阵盘,一片代表道院核心区域的光影骤然放大,其中几处节点闪烁着不稳定的暗红色。
“其位,不低。其能,可扰天演根基。”
术祖此时睁开双眼,浑浊的目光仿佛能穿透阵盘虚影,落在言贤怀中的龟甲上。
“天机混沌,非人力可尽窥。”
“然,万物有迹,微末之中或藏真章。”
他的声音沙哑,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目光意有所指地停留在言贤身上。
言贤浑身一激灵,瞬间明白了术祖的用意。
他深吸一口气,小脸绷紧,再无半分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