妧枝并非不懂个中道理,但世上并不是所有人都像周老夫人那样,始终对她心存善意。
她与历常珽并排向外面走,这次她能得救,甘府的长公子甘贯轩在朝堂上也出了不少力,只是今日他不在家中,便没有与他叙旧。
二人在甘府坐了会客,妧枝便被历常珽送回到妧府。
如今唯一的威胁不在京都,连天都是晴的。
然而正当妧枝在历常珽陪同下进屋,却在妧家的正堂看到府里的管事,正在接引一位面生的客人。
历常珽一见到对方,便不自觉皱起了眉。
而对方看到他们回来,竟不需管事介绍,便朝着历常珽和妧枝走来。
“郡王和妧娘子回来了。”来人自报家门,“在下是薛府的管事,来此是承我们主家之命,来给郡王和妧娘子送帖子的。”
说罢,对方直接将请帖递到他们手上。
“还请两位过目。”
妧枝一听来人出自薛府,便与历常珽一样,目光微愣,然后神情淡了下来,仔细打量。
帖子的笔墨上,赫然提到了庆功宴。
“这是什么?”
薛府管事诚恳道:“我家主人有请二位到府上做客,为此次惩治奸臣庆功,这其中都多亏了郡王的功劳,听闻妧娘子在对方手中吃了不少苦,也想结识了一下女中豪杰,特来派我上门邀请,还请妧娘子同郡王一起前往赏光。”
“明晚酉时黄昏之后,静候二位光临。”
第85章口舌之卑。
管事一走,妧枝目送他的背影离开妧府,忽而让府里的管事也下去,“以后薛府的人来,一概不接待,就说主人不在家,做不得主。也不要开门,听见了吗?”
妧府管事虽疑惑还是照办。
待厅堂里只剩她跟历常珽,妧枝问:“这是怎么回事,你……何时与薛府有往来?”
妧枝与薛府的关系早已势不两立。
历常珽也应知情,但方才薛家管事的话里,都表示出他与薛府有了联系。
历常珽看着妧枝,她没有生气,仅仅是表现出不解纳闷,想要了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妧枝猜测,“是不是为了救我,你与薛府做了交易?”
能让商榷安贬官离京,光靠历常珽一人力量还是太单薄了,他定然有所付出。
只是没想到会是薛府。
历常珽未料妧枝心思通透到这种地步,他喉咙卡壳,却感受到欣慰感动,但一想到薛瑥甫这次竟然会发请帖到妧枝手上,便觉得对方此举颇为不同寻常。
他只好将真相告诉妧枝,“你被困在他身边时,我去上奏,亦去了御史台弹劾,但都无功而返。”
“后来薛瑥甫主动邀我上门,向我打听有关薛明烛的下落,他知晓你父亲与薛明烛的私事,久不见女儿消息,便怀疑薛明烛出了不测。只是妧嵘已经身在狱中,他听说你在家中做主已久,于是怀疑起你来。”
“可是如今你家中只有你阿母和弟妹,我不想他们受到薛瑥甫注意,于是借机让他把心思放到濉安王府上,以此救你出来,为他除掉心头大患……”
朝堂势力不止一股,即便薛瑥甫为宰执,却也有不肯被他压制的臣子,濉安王虽近些年势弱做派温和,但他一直怀有抱负,且又有商榷安在,即便父子不和。
在外人看来,他们始终是一体的。
妧枝沉默,她知道历常珽能将她从濉安王府带走的程度,定然难如登天,她怪责不了他的做法,朝堂之上亦不是他能说了算。
关键时刻,与薛家交往,无可厚非。
只是妧枝轻问:“薛明烛,被救回去了?”
她还记得当初在私宅里发现她的模样,那副惨状被薛家带回去,也就说明那边极有可能知情薛明烛的下场是谁做的。
历常珽握住她的手,安慰,“她眼下状况并不好,听大夫说身子虚弱亏损许多,各方五官四肢体感都弱于常人。”
只要妧枝不出现在她面前,薛明烛便指认不了妧枝曾经对她做过什么。
可如今薛家登门,薛瑥甫执意派人请他们做客,这次是历常珽恰好与妧枝同一时刻出现。
那万一下次,家中只有妧枝和平氏他们呢?
“这次庆功宴,应当是与他一派的同僚组织的,他虽派人来请,但你可不必去,我来安排就好。”
不管薛瑥甫出于什么目的,历常珽也不想妧枝去薛家,于是做主拿过她的帖子,要帮她回绝了。
但妧枝在他动手时忽地抓住他的手,“我若不去,岂不是引得薛府那边不满?一次可行,第二次第三次,只怕那位薛宰执会怪罪下来。”
“不要给了他怪罪我们无礼的机会。”不要让对方抓到他们任何把柄。
历常珽从妧枝眼中看出她的心思,她竟反过来安慰他,“就算我去也没事,若是还有外人在,总不可能他们会当着你的面伤我。况且,薛家没有证据,证明薛明烛出事出自我手。”
若有证据,也不会这样百般试探了。
历常珽倏然静默,妧枝一向有自己的主张,她并不是那等坐以待毙的人,“是我考虑不周了。倒也好,有我陪你,不会让你单枪匹马就去……”
历常珽许下承诺,在天黑以前他从妧家离去,与妧枝约好等明日酉时之前就来这里接她,二人一同前往薛府做客。
这夜妧枝没怎么睡,她归家多日,心里一直很安宁。
但是今晚她在榻上多了些辗转反侧。
鼻息间仿佛总能闻到一丝另外一人的气息,被置身桎梏在一个炽热而坚实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