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皇上皇后已经出了大殿,众人往抚华院的方向去。
变故就是在这时候发生的。
黑暗中,一群宫女由一个内侍领着正脚步匆匆往抚华院去,见到皇上皇后一群人,便立在墙根下,让主子们先过去。
顾姝臣一心在抚华院的大火上,没有注意旁边有什么异样。就在她快要走过那群人的时候,面前突然冲出来一个人,险些撞在她身上。
一旁的侍女眼疾手快地扶住她,还没开口斥责,就见那人极快地向前去,扑倒在地,一把扯住皇后娘娘的裙摆。
人群中传来慌乱惊呼声。
顾姝臣听到一个嘶哑凄厉的声音:“你这个毒妇!把我儿子还给我!”
下一瞬,玉桂尖利的声音响起:“哪来的疯婆子!也敢冲撞皇后娘娘!”
侍卫们把人拉开,从顾姝臣的角度看过去,还能看到那婆子不甘心地仰着头,嘴里不住发出刺耳的叫声。
皇后阴沉着面色,看向自己方才被扯过的裙摆。
月光下,上好丝帛锦缎上,隐隐可见裂痕,可见那婆子下手有多重。
众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呆,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尚未走远的宾客,显然也听到这极大的叫嚷声,纷纷上前来查看。
眼见着周围人越来越多,皇后面色愈发阴沉。
“把她压下去,给本宫仔细查,是谁把这疯妇放进来的。”
皇后冷冷开口,没再搭理她,径直往抚华院的方向走去。
那婆子被侍卫押走。
顾姝臣忙跟上,抬眸间,却看到皇上的目光,往那婆子的方向看了一眼。
转过回廊,便可见抚华院冲天的火光,照亮了半个天空。还没走近,就闻到极重的烧焦味,熏得人眼睛流泪。
不能再往前走了,皇上皇后在附近一个院子停住,太子和策王前去查看。
顾姝臣知道自己也不能再往前了,缩在皇后身边的婢女中。
皇后娘娘此时还保持着雍容的仪态,可顾姝臣却看得到,自从那婆子出现,皇后就一直心绪不宁。
此刻,她眼底里一丝惊恐,那扶着椅子的手也在微微颤抖着。
顾姝臣站在人堆里,望眼欲穿地等着,向来水火无情,生怕沈将时出什么事。
院里一片寂静,皇上皇后相对无言,宫女内侍们往来也是悄无声息的。
她心里愈发烦乱焦躁,只恨不能跟上去,只能在这院子里频频抬头。终于,在她不知第几百次向外张望的时候,太子的身影出现了。
沈将时撩袍进来,目光在顾姝臣身上一点,很快移开,在皇上面前行礼:“抚华院大火已灭,父皇母后不必担心。”
顾姝臣顿时心下一松,刚想扬起一个笑,却见沈将时面色依旧凝重,铅块般的目光投向皇后:“抚华院内烧了大半,不能住人。母后大部分东西都被人搬离了火场,只是……”
他顿了顿,声音有些发涩:“只是凤冠……没能拿出来。”
皇后大惊失色,从座椅上站起身:“怎么会?”
顾姝臣心中同样惊骇不已,险些叫出声来。
皇后此处出行所携带的凤冠,可不是普通的凤冠。
而是太祖皇帝的皇后所戴之物。太祖皇后跟着太祖皇帝打天下,后来登上凤位,仍不改骑射习惯。太祖皇帝便叫人打了一顶轻便的小凤冠,给皇后赏玩。
这不仅是对太祖皇后德行的赞扬,更是太祖皇帝与皇后伉俪情深的体现。
这顶凤冠轻便,所含寓意却深远。皇后出行,便很喜欢带着它。
这样要紧的东西,怎么会就这样丢在火海里,生生给烧烂了。
顾姝臣惋惜万分,只可惜珍贵的凤冠,她还没能亲手捧一捧,就化作一团灰了。
就在这时,策王也从门外进来,手里捧着一个灰黑焦枯的东西,嘴唇动了动:“儿、儿臣无能。”
皇后看了一眼,便什么都明白了,跌坐回椅子上,目光呆呆地看着那顶烧焦的,已经看不出原样的残骸。
…………
顾姝臣被送回明园时,园子里灯火通明。
显然,今夜对于馥州城里的人来说,是个不眠夜。
竹青和采薇替顾姝臣换衣服,叶兰打来热水,三人伺候顾姝臣洗漱。
“娘娘,太子殿下呢?”竹青服饰顾姝臣擦手,一边问着。
顾姝臣疲惫地靠坐着:“皇上把殿下留下……兴许过两个时辰就回来了。”
采薇收着帕子,心疼道:“娘娘方才又何必留在那,那里人仰马翻的,恐怕冲撞了娘娘。”
顾姝臣摇摇头,疲惫地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屋里服侍的人都出去,顾姝臣在桌边坐着,看着桌案上那一盏如豆的小灯。
她回来之前,沈将时特意吩咐她不必等,先睡下就是。可是她此刻心绪不宁,就是不想听他的吩咐。
顾姝臣指着脑袋,望着烛火发呆。眼前烛火,一会儿变成抚华院冲天的火光,一会儿又变成沈将时望着她的眸色……寒意渐渐上涌,她就这样静静孤坐,等到后半夜,终于听到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