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小和周成业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到了相似的警惕。为的中年人似乎察觉到了他们的迟疑,从怀中取出一枚铜制徽章——那是当年沈教授在码头交给他们的接头信物。
"这是"周小小接过徽章,指腹摩挲着背面熟悉的刻痕,那是她父亲生前惯用的标记手法。
"沈教授最后托付给组织的。"中年人压低声音,"他说等你们回来,要带你们去看一样东西。"
他们被带到北平西郊一座青砖小院。推开吱呀作响的雕花木门,周小小突然停住了脚步——院角那株瘦弱的山楂树正开着零星的白花,树下摆着几个熟悉的樟木箱。
"这些是"周成业的声音有些抖。
"当年你们父母和陈叔护送的那批文物。"中年人打开最上面的箱子,露出包裹严实的青铜器,"沈教授用命保住了它们,现在终于能光明正大展出了。"
周小小蹲下身,指尖轻轻碰触青铜器上的纹路。冰凉的触感让她想起那个雨夜,父亲最后一次抚摸她头顶的温度。一滴泪砸在青铜饕餮纹上,晕开成小小的水洼。
"还有这个。"中年人递来一个牛皮纸包。周小小颤抖着拆开,里面是半本烧焦的日记,扉页上母亲娟秀的字迹依稀可辨:"给小小,愿你永远记得真相。"
当晚,兄妹俩坐在山楂树下。周小小把野山楂籽埋进树根旁的泥土,周成业则翻看着母亲残缺的日记。月光透过树叶的间隙,在他们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哥,我们接下来"
"留下来。"周成业合上日记,目光坚定,"把父母和陈叔、沈教授他们没做完的事做完。"
三个月后,故宫新建的文物展厅里,周小小正给参观的学生们讲解青铜器的来历。她穿着浅蓝色的工作服,胸前别着那枚铜徽章。展厅中央的玻璃柜里,静静陈列着那批历经劫难的文物,旁边的说明牌上写着:"年,由周明德等爱国人士冒险护送出沪"
下班时分,周成业抱着资料匆匆赶来:"小小,档案馆又现了一批当年的文件!"他的眼镜片上反射着夕阳的余晖,恍惚间让周小小想起另一个戴眼镜的身影。
走出故宫神武门时,晚风送来淡淡的花香。周小小突然驻足回望,暮色中的紫禁城巍峨庄严,飞檐上的脊兽沉默地守护着这片天空。
"看,山楂树结果了。"周成业指着路边一株野树。红艳艳的果实缀满枝头,在晚霞中像一粒粒小小的火种。
周小小摘下一颗放进嘴里,酸甜的滋味在舌尖漫开。她望着长安街上川流不息的人群,轻声说:"我们回家了。"
秋意渐浓时,故宫的银杏叶铺满了角楼的青砖。周小小蹲在树下整理文物标签,忽然听见一阵熟悉的童声——几个背着书包的孩子正围着展柜叽叽喳喳,指着那批青铜器争论上面的花纹。
“这是饕餮纹,”她忍不住走过去,拿起放大镜递给最矮的男孩,“你看这眼睛,古时候的工匠觉得它能保护宝物呢。”
男孩仰起脸:“姐姐,这些宝贝是怎么来的呀?”
周小小望向展柜旁的说明牌,指尖轻轻划过“周明德”三个字。阳光穿过窗棂落在她肩头,恍惚间竟与多年前新加坡校园里的凤凰木光影重叠。“是很多人用生命换来的,”她轻声说,“他们相信这些东西应该属于我们的国家和民族。”
身后传来脚步声,周成业抱着一卷图纸走来:“档案馆的文件整理好了,当年护送文物的路线图终于拼全了。”图纸在展台上铺开,曲曲折折的线条从上海延伸到北平,像一条沉默的长河。
“沈教授当年就是在这里接头的。”周成业指着图上一个红圈,“还有陆编辑、林先生……他们的名字都该加进去。”
周小小忽然想起那本笔记本。这些年它一直锁在抽屉里,最后一页的山楂树早已被摩挲得亮。她转身跑回办公室,取来笔记本翻开:“你看,我早就记下来了。”
泛黄的纸页上,沈教授的眼镜、陆编辑的鸭舌帽、林先生的长衫,甚至周伯药铺里的药杵,都被画得清清楚楚。周成业的手指停在最后一行字上——“年秋,故宫的山楂树结果了”。
“明天去趟西郊吧,”他抬头说,“给那棵树浇点水。”
青砖小院的门还是老样子,只是山楂树已长得枝繁叶茂。周小小提着水桶站在树下,看着红艳艳的果实坠弯枝头,忽然现泥土里冒出几株新芽——是当年她埋下的野山楂籽了芽。
“原来它们一直都在。”她蹲下身,指尖碰了碰嫩绿的叶片。
周成业在一旁整理带来的花束,碑石上“沈公讳志远之墓”几个字被雨水洗得清亮。“上个月收到香港的信,”他轻声说,“陆编辑退休了,还惦记着问文物展出的事。”
风吹过树梢,果实碰撞的声音像极了多年前上海弄堂里的铜铃声。周小小望着远处的西山,忽然明白沈教授说的“回到该在的地方”,从来都不只是文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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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城的路上,公交车经过长安街。周小小望着窗外掠过的人群,有背着画板的学生,有推着自行车的老人,还有抱着孩子的母亲。阳光落在他们脸上,每个人的笑容都那样安稳。
“你看,”她碰了碰周成业的胳膊,“他们都在好好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