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透过简陋的窗棂,在土坯地上投下几道微亮的光斑。张经纬缓缓睁开眼,喉咙里像是塞满了粗糙的砂砾,每一次吞咽都带着撕裂般的疼痛。他撑起酸软无力的身体,胸腔里立刻传来一阵熟悉的、难以抑制的痒意。
“咳!咳咳咳……”剧烈的咳嗽再次袭来,震得他整个胸腔都在闷痛,牵扯着身上那些被包扎好的伤口也隐隐作痛。昨夜呛水的窒息感仿佛还萦绕不去,冰冷的河水似乎还堵在肺叶里,让他一整晚都在断断续续的咳嗽和喘息中煎熬,几乎未曾真正合眼。此刻醒来,只觉得头脑昏沉,浑身骨头都像是被拆散了又重新拼接起来,无处不酸软乏力。
幸好,昨夜贾仁义请来的老大夫开的草药汤起了些作用,那股火烧火燎的咳意比半夜时平复了不少,虽然喉咙依旧干涩刺痛,但至少能勉强压住一阵。他靠在冰冷的土墙上,疲惫地喘息着,额头上沁出一层细密的虚汗。
就在这时,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那个身材魁梧如铁塔般的壮汉——贾大勇,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米粥走了进来。他看到张经纬醒了,脸上立刻堆起憨厚又带着点局促的笑容:“少东家,您醒啦!药喝了管用吧?再喝碗姜汤暖暖胃。”他把碗小心地放在床边的小木凳上,随即想起什么,粗声粗气地汇报道:“对了,少东家,那个贼人!昨儿夜里就醒了!鬼鬼祟祟的,今儿天还没亮透就想开溜!”
张经纬原本有些涣散的目光瞬间锐利起来,他强压下又一阵咳嗽的冲动,哑声问:“咳咳……他居然还有力气逃?”他记得自己昏迷前死死咬着对方不放,那人应该也伤得不轻才对。
贾大勇挠了挠他那剃得青皮的头茬,嘿嘿一笑,带着点得意:“嘿,那贼人是有些力气,手脚麻利得很,趁守夜的娃子打盹,撬了柴房的门栓就跑!不过嘛,”他拍了拍自己厚实的胸膛,“他终究是上了年纪,又带着伤,慌不择路跑到后头那片老林子里,被地上的树根藤蔓一绊,摔了个大马趴!我听见动静追过去,三下五除二就把他给拎回来了!这回捆得更结实,还加了根牛筋绳!”他比划着,仿佛拎只小鸡仔般轻松。
张经纬看着他憨直又可靠的模样,心中一动。自己这次遇险,身边缺的就是这种忠心又敢拼的硬汉子。他接过贾大勇递来的姜汤,温度刚好,姜混合着淡淡的草药味,让他冰冷的肠胃稍稍舒服了些。他一边小口喝着粥,一边状似随意地问道:“咳咳……多谢你了,大勇。你……愿不愿意来我府上做事?”他抬眼,目光带着真诚的询问。
贾大勇愣住了,铜铃般的眼睛瞪得老大,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我可以吗?少东家?我……我就是个乡下粗人!”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颤。
“当然可以。”张经纬放下碗,脸上露出一丝温和的笑意,“我就喜欢你这般忠勇实在的壮士。只是不知道你家里……田地、妻儿,是否方便?”他考虑得还算周全。
“方便!太方便了!”贾大勇激动得脸都红了,搓着蒲扇般的大手,“我爹娘虽然已经四十多岁了,但依然精壮。家里还有个弟弟,在城里读书,身子骨也壮实!我儿子都十岁了,半大小子,家里的几亩薄田,他们爷仨完全顾得过来!少东家您要是肯收留我,让我跟着您,那……那真是我贾大勇几辈子修来的福分!”他激动得又要下跪。
“快别!”张经纬连忙抬手虚扶,牵动了伤口,疼得他吸了口冷气,但语气却很坚决,“在我府上,规矩不多,但头一条,就是不要动不动就下跪,咱们以诚相待便好。”他顿了顿,看着眼前这朴实的汉子,问道:“你除了干农活,还会些什么本事?”
贾大勇站直身体,认真地想了想,掰着粗大的手指头数道:“力气活都行!挑担、扛包、垒墙、修屋顶!还有……宰猪杀鸡,那也是一把好手!村里谁家杀年猪都喊我!”他挺起胸膛,仿佛宰猪杀鸡也是值得骄傲的本事。
张经纬被他的认真逗乐了,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半开玩笑地问:“那……会杀人吗?”他想试试这汉子的胆气和底线。
贾大勇立刻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憨厚的脸上写满了实诚:“不会!不敢!也没学过!打架也是挨揍的时候多……”他老实地承认。
“哈哈……咳咳咳……”张经纬忍不住笑出声,却又引一阵咳嗽,他摆摆手,“好,好,挺老实。你这性子,你媳妇儿……在家肯定没少念叨你吧?”他顺口问道,想缓和下气氛。
然而,这句话却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贾大勇心中最深的伤疤。他脸上的憨笑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刻骨的痛苦和愤怒。他猛地低下头,宽阔的肩膀微微颤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媳妇……三年前……被抓进水防营……就……就再也没出来……”粗粝的声音里压抑着无尽的悲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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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经纬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心猛地一沉。他立刻意识到自己失言了,触及了对方最痛的伤口,心中涌起强烈的歉意:“对不住,大勇!我……我无心的。”
贾大勇用力抹了一把脸,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时,眼中虽仍有伤痛,但更多的是对张经纬的感激和一种近乎执拗的忠诚。他声音低沉而坚定:“没事!少东家!您不用道歉!是您!是您杀了韩烨那个狗贼!替我媳妇……替那么多被他们害死的乡亲报了仇!您是我贾大勇的大恩人!这辈子,我的命就是您的!”他眼中闪烁着泪光,却倔强地不让它掉下来。
张经纬看着这重情重义的汉子,心中百感交集。他拍了拍贾大勇结实的胳膊:“好了,都过去了。跟着我,以后有我一口吃的,就饿不着你。”他转移了话题,也给了对方一个承诺,“去帮我弄点吃的来吧,简单点就行。我要去看看那个‘贼人’。”说到“贼人”二字时,他的眼神再次变得冰冷锐利。
“是!少东家!我这就去!”贾大勇响亮地应了一声,仿佛要将刚才的悲伤都吼出去,转身大步流星地朝厨房走去,沉重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土屋里回荡。
张经纬靠在墙上,望着贾大勇离去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缠满布条的手,眼神复杂。身体的疼痛、昨夜溺水的阴影、对那“贼人”的疑虑、以及对眼前这新收的憨直家丁所背负的沉重过往的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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