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拿模具来!”老工匠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急切。阿古拉慌忙爬起来,抱过一个陶范。当铁水被倒进模具时,银蓝色的光从陶范的缝隙里透出来,映得每个人的脸都泛着奇异的色泽。冷却的过程比往常快了一半,当阿古拉敲碎陶范时,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冒顿的指尖在剑柄上摩挲,青铜剑的寒意还未散尽,眼前这柄短剑却像裹着层月光。剑身比寻常兵器窄了寸许,弧度却更显流畅,仿佛不是匠人敲打而成,倒像是从月光里直接裁下来的。他掂了掂,眉头倏地蹙起——这重量竟比同尺寸的青铜剑轻了近半,握在手里几乎感受不到滞涩。
“这是……”冒顿喉结动了动,目光扫过作坊里散落的铁屑。三天前,大食使者带着他们的镔铁刀来访,那刀削铁如泥的模样还在眼前晃。部落里最好的铁匠打了七柄剑,竟没有一柄能在镔铁刀下走过三招。使者临走时那句“草原的铁,连我们的箭头都不如”,像根刺扎在他心里。
老工匠枯瘦的手指抚过剑身,指腹传来的冰凉中带着种奇异的温润,不像铁器的冷硬,反倒像抚摸着一块被晨露浸润的玉石。他忽然从腰间抽出柄牛角小刀,刀刃在日光下闪着微光——那是他用了三十年的修坯刀,锋利度不亚于寻常短剑。
“当啷”一声轻响,小刀在剑脊上划过。老工匠的手顿住了,浑浊的眼睛猛地睁大。剑脊上只留下道浅浅的白痕,像被指尖不经意划过,而他的牛角刀刀尖,竟卷了个极小的豁口。
“这……这是‘柔铁’啊!”老工匠的声音抖得像风中的残烛,浑浊的泪珠顺着皱纹滚下来,砸在满是铁屑的地面上,“古籍里说的‘以柔克刚’,原来不是传说!”
他忽然跪倒在地,对着短剑连连叩:“老朽打了五十年铁,见过陨石铁,炼过玄铁,却从没见过这样的东西!它看着柔,内里的劲却比最硬的玄铁还足,这是神赐的宝贝啊!”
冒顿没理会老工匠的失态,目光落在角落里缩着的阿古拉身上。这小子是部落里出了名的愣头青,父亲曾是部落最好的铁匠,去年在与大食的冲突中被镔铁刀砍断了手臂,没多久就去了。阿古拉接过父亲的熔炉才半年,打出来的铁器不是歪歪扭扭就是脆得像陶片,作坊里的人都笑他是“只会添柴的蠢货”。
“你做的?”冒顿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手指却下意识地握紧了剑柄。
阿古拉身子一哆嗦,膝盖“咚”地砸在地上,额头抵着冰冷的石板:“领,我……我不是故意的。”他抬起头,额头上还沾着炭灰,眼睛却亮得惊人,像淬了火的铜珠,“刚才添柴时,我总觉得废料堆里有光,一闪一闪的,像父亲生前说的‘矿灵’。他说过,有些矿石里藏着灵性,遇到旺火就会显形……我就试着抓了一把扔进去,谁想……”
冒顿的目光转向角落的废料堆。那里堆着些敲碎的矿渣,是前几日炼废的铁石,灰扑扑的看不出异样。他忽然挥剑,不是砍向铁砧,而是削向旁边的木柱。剑锋掠过,木屑纷飞,切口平整得像用尺子量过,连最细的木刺都没有。
“拿铁砧来。”冒顿的声音沉了沉。
两个武士抬着半人高的铁砧过来,这铁砧用了十年,被无数铁器敲打得起了层厚茧,边角却依旧坚硬。冒顿深吸一口气,手腕翻转,短剑在空中划出道银弧。“铛”的一声脆响,像两块冰相撞,震得作坊里的铜铃都叮当作响。
武士们下意识地闭眼,再睁眼时,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铁砧的右上角被削掉了一块,断面光滑如镜,而短剑的刃口,连丝划痕都没有。
“领,让我试试!”一个络腮胡武士喊道,他腰间别着柄大食镔铁刀,是上次缴获的战利品。他抽出刀,对着铁砧的同一位置砍去,“当”的一声,火星四溅,铁砧上只留下个浅坑,镔铁刀的刃口却卷了个小缺口。
“这……”络腮胡张着嘴,手里的镔铁刀突然变得滚烫。这他天神的,无上宝刀居然被砍出了缺口,真是毙了狗了。早知道这样,之前有族中长老求购时就出手了,不行了,马上出手,哪怕只有一半的价格也行,想到这里,马上和大单于告假,转身而出。
冒顿即使没有看他,也知道这小子一直被族中贵族缠身,手中的宝刀确实是草原上的头把,比他的宝刀还要好一些。此刻他巴不得这些贵族多出些金子,让手下能换一批宝刀。这种宝贝不可能白白放下去,一把千金,也有人排队来抢,必须先让手下勇士们出手宝刀,有足够金子购买新型宝刀。
转身话:“亲兵们的宝刀全部出手卖给族中贵族,立刻、马上,否则新型宝刀你们就买不起,也配备不上!”
亲信听完,立刻明白了,大单于想要把这种宝刀优先武装亲兵卫队,三千亲兵平时就顶得上一万精兵,如果换了新型宝刀,即使面对大食年骆驼精兵,也会占上优势,眼中精光大放,立刻开始执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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冒顿的目光落在短剑上,他忽然想起曾经大食使者的话:“你们的兵器,连我们的铁甲都穿不透。”他转头看向兵器架:“拿铁甲来,要最厚的那种。”
三个武士各抱来一块铁甲,叠在一起有半尺厚。这种铁甲是部落里的防御利器,寻常箭簇都穿不透,上次与大食交战,就是因为他们的镔铁刀能轻易划破这种甲胄,才让部落损失惨重。
冒顿举起短剑,剑尖对着铁甲。作坊里静得能听见炉火的噼啪声,老工匠的呼吸都屏住了,阿古拉的手紧紧攥着衣角,指节白——他想起父亲临终前的话:“咱们草原的铁,输就输在不够韧,硬拼硬,只会被人砸得粉碎。”
剑锋落下,没有预想中的阻滞,甚至没出刺耳的摩擦声,只有“噗”的一声轻响,像切开冻硬的羊肉。短剑穿透了三块铁甲,剑尖从最下面那块的边缘露出来,带着点暗红色的铁屑。
冒顿拔出剑,铁甲上的圆孔光滑无比,连卷边都没有。他掂了掂剑,忽然笑了,那笑容里带着股压抑许久的畅快:“大食的镔铁刀,能穿几块甲?”
老工匠颤声道:“上次他们演示,穿两块就费劲了,第三块只能留下个凹痕。”
“好。”冒顿的目光扫过作坊里的熔炉,“阿古拉,你扔进去的矿渣,还有多少?”
阿古拉愣了愣,连忙指向废料堆:“就……就在那儿,还有大半堆呢!我之前觉得它们炼不出铁,就扔在那儿了。”
冒顿走到废料堆前,蹲下身抓起一把。矿渣里混着些银白色的碎屑,在阳光下泛着微光,触感比普通矿渣更细腻。“这东西,是什么矿里的?”
老工匠凑过来细看,忽然“呀”了一声:“这是黑石山的伴生矿!去年去黑石山挖矿,挖出来不少这东西,炼了几次都出不了铁水,就当废料扔了。没想到……没想到这才是宝贝!”
冒顿站起身,目光扫过作坊里的工匠:“从今日起,所有熔炉都改用这矿渣配比。阿古拉,你盯着火候,务必照今日的法子来。”他顿了顿,看向老工匠,“把古籍里关于柔铁的记载都找出来,一字一句地看。”
老工匠连连点头,转身往藏书的木箱跑,脚步都带着颤:“哎!我这就去!《天工开物》里好像提过,柔铁需以‘活火’炼,看来就是这道理!”
接下来的三日,作坊里昼夜不息。熔炉的火光映红了半个天空,工匠们轮班值守,眼睛熬得通红却没人肯休息。阿古拉守在最旺的那座熔炉前,手里拿着根铁钎,时不时往炉里添些矿渣。他总觉得那矿渣里真的有“灵”,添料时都带着股虔诚,像是在供奉什么神明。
第三日傍晚,第一柄长剑出炉了。这剑比之前的短剑长了尺许,剑身更显修长,泛着淡淡的银光。冒顿亲自试剑,挥剑砍向堆在一起的五块铁甲,剑锋穿透时依旧流畅,连刃口的寒光都没变弱。
铸造长剑主要是为了献给中原皇帝,虽然新国还没有晋升皇朝,但是这明显是早晚的事,他的头脑灵活,一定要献给新国皇帝一把从未有过的宝剑!
“大单于,大食使者求见。”卫兵在外禀报。
冒顿挑了挑眉,嘴角勾起抹冷笑:“让他进来。正好,让他见识见识,咱们草原的铁,到底怎么样。”
大食使者带着镔铁刀进来时,还带着惯有的傲慢。他看到作坊里新铸的长剑,撇了撇嘴:“冒顿领,几日不见,难道你们就造出了能比得上镔铁刀的东西?”
冒顿没说话,只是让武士抬来十块叠在一起的铁甲——这是大食镔铁刀绝对穿不透的厚度。使者的脸色微变,强作镇定道:“领这是要做什么?难道想用这些铁甲来掩饰兵器的不足?”
冒顿握住柔铁剑的剑柄,手腕轻抖,剑身出声轻鸣,像有只雀鸟在展翅。“你看清楚了。”
话音未落,剑锋已落下。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响,只有十声连贯的“噗噗”声,像切开十层薄纸。当冒顿抽回剑时,十块铁甲上都出现了整齐的圆孔,阳光从孔里穿过来,在地上投下十个光斑。
使者的脸瞬间白了,手里的镔铁刀“当啷”掉在地上。他踉跄着上前,手指颤抖地抚摸铁甲上的圆孔,这铁甲没有鬼,手感十足!又去看那柄柔铁剑——剑刃光洁如新,连点铁屑都没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