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她就知道自己是不同的。
没有追上山、一步三回头的家人,没有充足的银两、仆人,生辰的原罪,与他人生活的落差,让她早早学会了察言观色、谨小慎微,习惯了藏起情绪、藏起锋芒、三思而行。
在拜高踩低的环境中,从苦苦挣扎到游刃有余。
长宁观的人大都以为她乖顺,其实,她对这个世间厌恶得很。
无人知晓的角落,她曾多少次站在后山的断崖边,不止一次想一跃而下。
即使面对霍隽深和夏昕雅,虽有真心,亦是讨好,十年如一日用他们喜欢的方式付出,始终以他们为先,只兜底,不抢锋芒。
在经年累月的孤苦、羡慕、委屈、愤懑、埋怨浸泡中,她的心早已千疮百孔。
生活的重担,压得几乎忘记了自己真正的性情,竭尽所能去做一个不出错、不犯错、不惹麻烦的乖孩子。
还活着,活得不错,但心田早已干涸。
了无生趣。
是那个高不可攀的人主动走下神台,带自己看到、感受着世间的美好。
即使不伪装,不讨好,也有人坚定地奔赴而来。
看穿她,包容她,守护她。
原来她也可以拥有一份被放在心尖上的真挚陪伴,明目张胆的偏爱,不计后果地站在她的身边,不理解也会先帮忙的善待包容……
在冰窖待久了,如何能拒绝这样的温暖?
自己的心思,本不需要与外人道。奈何小侯爷的执念,似有见光之意。
无忧自问不能也不愿再为了保护名声而回避了。
眼见着喜色从他眼里一点点消失,痛楚挣扎漫开,无忧略有不忍,依然坚定坦诚道:
“我不想骗你。”
“好一个不骗我!我是不是还要谢谢你的坦诚!”
霍隽深唇边泛苦,悲怆心酸,不知该乐还是悲。
早在晋王张扬送年礼,自己还被困在长公主府的一亩三分地,听祖母耳提面命时,他就该明白的。
他只能一遍遍骗自己,那只是晋王的个人之举。可其实,谁都知道五叔叔不是多情的人,若非有把握,怎会如此?
可到底存了一丝希冀。
如今亲口听她承认……
心如刀绞的雄壮少年闭上眼睛,艰难地压制住难过,“你就认定他了?”
“嗯。”
霍隽深深吸一口气,“就这么不给自己留退路吗?你可想过,万一五叔叔落败,或是回不来了呢!那些因他而暂时隐忍下的怒气都会数倍泄于你的!”
无忧心中一紧,抓住重点,“你都知道什么?”
“谁都知道刀剑无眼,都是肉体凡胎,不会因为是天潢贵胄就刀枪不入!”
无忧定定直视,“福生,你知道你骗不了我的!”
“谁……谁骗你了!”听到小名,小侯爷更委屈了,梗着脖子,大声嘴硬道。
无忧并不擅长处理感情之事,本能想要安慰一二,又恐说多了令其混淆留了遐想,再生出非分之想。
脑子都要转冒烟了,一个字都挤不出来,无奈抿唇直勾勾盯着。
霍隽深咬了咬牙,终是受不住这眼神,叹了口气,
“好啦,我说,我也是偷听到的,好像是前夜倭寇突袭,五叔叔受伤了。”
无忧面色一白,“伤得重吗?”